番外 陆成(一)
在义军还没有揭竿而起的时候,陆成只是一个江湖上的小贼。虽然他自称大盗,但他确实只是一个小贼。
陆成出师后不久,就在江湖上有了一点名气。他也结识了一帮朋友,有一天,有人花重金请陆成去偷一件宝贝,这是第五家的传家宝,蛟龙软甲。
陆成信心满满的去了,但他不但没有偷到手,反而被抓住了。那个时候第五家已经在庶子第五何华的囊中,他被鞭打三日,挂在了城楼上。
就在第二天的黄昏,陆成遇到了让他这一生都无法忘记的人。
这人是个看起来很温和的中年男子,他面白须黑,颇有一种指点天下的书生意气。陆成之所以看这个人这么清楚,是因为他用一把长刀,一刀割断了缚着他手腕的绳子,让他再一次获得了机会。
陆成之所以是陆成,都是因为沈稳。
后来陆成虽然帮萧书仪做事,也帮赵九郎做事,但在陆成的心里,能让他信服的,不过是沈稳一个人。
沈稳救了陆成,那个时候义军打仗打到了这里,景重得到了他的谋士,后来被诟病一生的奸臣第五何华。
沈稳得到了他的帐前亲兵,陆成。陆成养好了伤,就自觉的去沈稳面前听吩咐。
救命之恩,陆成用他的本领来报。
他的本领就是偷东西。
偷军机图,偷钱粮,偷大官的账本,偷敌人的书信,陆成的声名,在沈稳的义军势如破竹的攻城掠池之下,达到了顶峰。
突然有天,沈稳安排了一件特别的事。
去接一个女孩子。是大将军谢矢的妹妹。谢尤。
陆成一眼见到这个小女孩子,就想起了他逍遥自在的江湖。也许是沈稳有意放他离去,才让他见到这个女孩子。
陆成去了,回来之后,他忍不住向沈稳请辞。沈稳当然准了,离开之前,他去偷了最后一件东西——《孩戏图》。然后在未来皇后那里失了手,萧书仪,这个年纪轻轻,却有着一双饱含智慧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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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沈稳身边的第二天,陆成在沈稳的居处等了一个多时辰,听说里头沈稳起了,他就端着铜盆和巾帕走了进去。伺候着沈稳洗完脸,沈稳一边穿衣一边说。“阿成你做这些事做的越来越好了。”
“是。”陆成应了一声。“我有话对您说。”
沈稳穿好了衣服,转过身来看着陆成,陆成也看着沈稳。
“四年前,我在受雇去偷第五家的家主传家宝,失手被扑鹰网擒住,第五家的那位,为了立威,将我吊在鄞州城楼上,整整吊了三日。第三日景重和您来到鄞州,和第五氏结盟,景重说,既然要夺天下,怎么能有此重刑。就让放了我,第五氏当时答应了,但我还没出鄞州地界,就又遭人伏击,救我的,就是谢矢将军。昨夜我在萧书仪处失了手,没拿到《孩戏图》。她要一份帛书,要有沈帅和景重的私印,我想萧书仪不需要这东西,而她那日把谢将军牵扯到了赵九的事中,以第五氏那位的性子,断不会放过谢矢,不是今日,也难保不是明日。我在沈帅身边待了四年,还您当日救命之恩,但是谢将军的救命之恩,我也不能不报,还请沈帅放我离去,以免牵扯到您。”陆成正正经经的说了这么多话,沈稳也没想到。
“你说的这些……阿成,景公不会折杀良臣。”沈稳道。
“景重也许不会,但第五氏会替他做。景重防的了敌人,但防不了朋友。沈帅应知。”陆成摇头。
沈稳有些无奈,似乎所有人都没有把景重当成一个盟友,而是慢慢的把他当成了一个君王。总是要千方百计的为自己寻找保护。“既然如此,正好,景公要去中州参加赵夫人的丧事,我也派一队人去,你就跟着他们一起去吧。到了中州,你就还是原来的妙手空空儿。回来时,我在仓湖等你,我们恐怕要去太元山走一趟。”
陆成听了,行了个大礼,谢过沈稳,自此,离开白马寺,往中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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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中州城外,只见十里白幡,到处都似乎在为赵家服丧,陆成在城外就和沈稳的部下分了道,自己弃了马,先进了中州城。他行走江湖时,结识了许多兄弟,有一位在中州开了家客栈,不知道这几年风云变幻,是否还开着。陆成就顺着记忆里的路去找,到了那里,见到熟悉的慕容客栈,陆成抹了一把脸,踏进了客栈里。小二上来问,陆成摆了摆手,冲柜台后的男子道。“慕容大哥!”
“陆老弟!”此人从前也是江湖上一号人物,如今金盆洗手,更名改姓,叫做慕容起。
二人多年未见,喝了一夜的酒,等到第二日黄昏酒醒了,陆成就对慕容起说。“慕容大哥,小弟此来是为了一桩生意。大哥是否知道景重是否到了中州城?”
慕容起皱眉道,“陆老弟,景重身边高手如云,那个第五家的,你也吃过亏,怎么这次又要撞上去?”
“要是不从那里找回点东西,岂不折了我妙手空空的牌子?”陆成笑的极为猖狂。
慕容起听了,哈哈一笑,拍了拍陆成的肩膀道。“陆老弟,有你的!不过我已经不干这一行了,你带着这个,去永安坊找掌柜的,问消息吧。”
陆成也不耽搁,就拿着慕容起给的信物,到了他所说的永安坊,掌柜的没有见他,但他要的消息都写在一张纸上送了出来。陆成看了一会儿,发现景重果然是个一代枭雄。
他来到中州别的地方不住,偏要住在赵家。赵家如今百废待兴,他就把整个赵家堵得像个铁桶一样,也不知道想要拿捏住什么。赵家的几个儿子里,除了重伤的赵三和谢矢保驾的赵九,其余的人无一人归来。
赵大郎赵四郎都在远处打仗,自然无暇分身。
赵家一团乱。
众人皆知,赵九自幼离家,自然管不了偌大的赵家。唯有赵三,卧榻在床,尚有几分希望。陆成想了一下午,回到客栈,问慕容起要了一套夜行衣,预备趁夜入赵府。
只是陆成不知道,就是因为他,才让一场惊天的阴谋开始谋划。
当他最终知道的时候,已经后悔莫及。
但人生便如滔滔江水,一去不复返,你不能改变曾经发生的,也不能数清那些前仆后继被拍打上岸的沉沙,只能竭力让自己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