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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二章 江南菜

程时与容潜同时一默。

他们互望一眼,程时选择闭嘴,容潜轻咳一声,道:

“在说此次调任大同之事,正要向四哥讨教一番。”

一声“四哥”落在程原恩耳中很是受用。

“嗯,对。”程时睨着容潜似笑非笑,顺着话随口接道,“晏行好奇关外战事,正说游族对敌之策。”

程原恩点点头,原也只听见后半句。经两人这样一番搪塞,自然便将程时所指瞎操心之人联系到了李落头上。

他揭过这个话题不再多说,转而问容潜道:

“你不曾去过关外?”

容潜面不改色道:

“心向往之,却未尝有机会。”

程原恩没有怀疑,只觉得祭天出巡一路上容潜表现不俗,若能去战场上亲临历练一番,兴许也将成一员名将。

他与程钦、程时看法相同,认为京畿卫也好直隶卫也罢,都已被安逸的环境养得太过娇贵,真要迎敌作战只怕一击即溃。

待在这种地方确实可以顺风顺水升官阶提品秩,但若要当真成长为一代名将,还是要经历真正的战场才行。

可一想到程曦,程原恩立刻就熄了让容潜上战场的念头。

他知道自己私心偏颇,却不希望程曦过提心吊胆独守空闺的日子,也不舍得她跟着容潜跑去西北荒原吹沙吃苦。

偏偏程时忽然道:

“父亲,我看晏行于兵法之道有些研究,待在京畿卫也是屈才浪费,倒不如去西北、四川等地累些军功。”

他这话说的一点毛病没有。

辽东位处东北且被严伯龄牢牢把控,容潜去那里既惹嫌隙又无用武之地。而西北与四川一个紧挨北地、一个掌控粮草铁矿钱粮,北地南下,这两处既可围堵也可接应,都是要害地区。

若能将程时调去这两处,将来简直省时省力有了一大保障。

程时想的很周全,却偏偏忘了考虑自己老爹疼爱女儿之心。

就听程原恩重重一哼,沉下脸道:

“将员调动乃朝中军机大事,岂容你妄言!”

程时被他训得莫名其妙——所为军机大事,还不是兵部与五军都督府商讨拟定,最后由内阁呈报拟批么?

父亲何至于这么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

容潜看着面有不悦的程原恩,心中想起程曦,便隐约有些猜到程原恩的心思。

他也觉得就目前而言,不论是将程曦留在京中还是跟自己去边关,都不是很好的选择。

且京中局势不稳,文王摇摆短视再加上身边有一个时刻想着挑事生乱的薄远,一旦情况脱离掌控,单靠莫良佐与童安未必能应对所有局面。

此时战事不开,他还是留在京中更放心些。

容潜斟酌着要怎样将尴尬化去,程原恩却先开口道:

“平外安内均是臣子之责,御敌建功为国之利刃,为君分忧亦为国之脊檩。”

说罢看着容潜,提醒他莫忘了梁王在京中势单力孤之状。

堂下俩人这才想起程原恩仍是想着辅佐梁王的。

容潜忙起身恭谨道:

“是。”

程时看着他这装腔作势的模样就想笑,让程原恩一个眼神扫来,生生收起嘴角,调了调表情生硬道:

“……咳,您说的对。”

毕竟顾忌容潜在场,程原恩不便训斥程时。

他眼不见为净,转而同容潜说起梁王近况及朝中概事。

程时啧啧摇头。

他家老头子当真有本事,居然能将好好的议婚问名变成一场朝政议事,人都离宫了还记得将内阁一并带回来。

程时很是叹服程原恩这永远一本正经的模样。

他睨了眼同样一本正经状听程原恩说话的容潜,觉得满脑子嗡嗡恨不得立时回衙门去。

好在初到午时,王氏便亲自来请三人移步花厅。

“……整日在衙门还说不够么,回家就莫要再谈这些了!”

王氏半玩笑半责怪道。

程时怀疑是有人偷偷同王氏通风报信了,王氏这才巴巴的赶来来为容潜解围。

厨下做了六冷碟、四山珍、四海珍、并六素菜与两品羹,除了炙鹿筋与乌参羹,其余全是江南菜。

程时瞪着一堆或甜甜腻腻或清汤寡淡的菜,简直不知道筷子该从哪儿落下去。

“……你自幼在金陵长大,这些年也常居江南,正好帮着验一验咱们家的厨子手艺可还正宗?”王氏笑道。

容潜一怔。

他离京后在北地待了几年,又跟着道真大江南北走了几年,饮食上从来不挑也不在乎,干面粗粮还是山珍海肴于他而言都是一样的。

可王氏的心意却比任何稀珍食材都要贵重。

今日一切,他都能感受到程原恩夫妇待自己的拳拳心意。

一顿饭下来,容潜顺着王氏高兴将一应江南菜尝了个遍,而程原恩与程时则一杯接一杯的喝了满肚子酒。

听说送走容潜后,厨下又专程为这爷儿俩各做了碗面。

程曦听说后笑得滚倒在罗汉床上。

容潜根本就不喜吃甜!

从前在草舍时,念心做的甜羹与糕点他从来都是不碰的。

程曦抱着迎枕乐了半日,突然起身穿上鞋便跑去了王氏处。

“母亲,我想去庄子上住几日!”程曦冲进去便抱着王氏胳膊道。

谁知王氏想也不想,道:

“不行。”她看着程曦,“虽说如今婚约未缔,但全京城都知道你要与承恩侯世子奉旨成婚。待钦天监吉日择定后上门道贺之人只怕不断,你不许随意乱跑再让人落了话柄。”

毕竟承恩侯府可还没有派人来,若那边仗着长辈身份上门来,程曦却没有出面,谁知道承恩侯府会传出什么话来膈应容潜。

“你就给我在家中好好待着,静下心秀嫁妆!”

程曦垮着脸回到自己屋子。

她写了封信相约金银楼一见,让撒木将信带给容潜,谁知撒木却道:

“爷让我同您说一声儿,他有要事要离京一趟,约莫得十天半月才回来。”

程曦这下真的傻了眼。

他怎么又跑了个没踪没影!

待晚上程时回来后,程曦跑去缠着他猜测道。

“……你说他这般急做什么去了?会不会是回了北地?”

程时这才记起容潜的请托。

他将辽东事告诉程曦,末了道:

“……去做你的针线,管这么多!”

他只知道李落在出嫁前曾做过许多针线准备嫁妆。

程曦冲他一皱鼻子,懒得同他计较。

然而程曦的话却也提醒了程时。

——此番容潜与程家结亲,却不知北地那边是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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