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你很重要

游乐场检票的地方站了一群叽叽喳喳的孝子,阳光照的他们小脸绯红,汗珠从脸颊上落下,纯净的眼睛里绽放无邪的天真。

安宁站在远处,抬头望着蔚蓝天下的摩天轮。

已经有多久没有来过游乐场了,上一次来好像还是八岁的时候。那时候的她也像那个那些孝子一样。

“安宁。”

秦墨给苏晓她们买完票就看不到安宁了。

他找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那个白色的身影站在摩天轮的空地上,仰望蓝天。风吹起她的头发,虚空地飞起。

她好像一瞬间就进入了自己的自己的世界。

她的表情又让他想起了美国的那段日子。是想起了之前的伤心事,还是原来的伤痕根本都没有治愈?

她没有给他说过,从她父亲嘴里得知的原委也只是冰山的一脚。事实上,他本可以大步上前问她说有的事情。

他想了解她,却又怕伤害了他她。

男人站在女孩身后,仿佛立在一处美丽的深潭,望而不敢近。他走到路边买了一串糖葫芦,又在林荫里呆了一会儿才走到女孩身后。

安宁听到秦墨叫她,赶紧抹了把脸。

“秦墨哥?你怎么没有和她们一块去坐过山车?”安宁看着秦墨。

秦墨把糖葫芦塞到安宁手里。

看着女孩故作开心的样子,秦墨心中仿佛更了一根刺。她根本不需要在他身边伪装的。

秦墨叹了口气,望着远处欢笑着的孩子。

“小的时候,我家里很穷。”他的声音磁性低沉,“那个时候,父亲在外工作,母亲在家照顾着我生活。我的学校离家很远很远,我上的学校很旧,我依旧记得有一年漫天飘雪的冬日,我骑着自行车从城南到城北。”

安宁看着秦墨英俊的脸,西装革履的他一如社会上的成功人士。他十五岁就出国,安宁一直以为他从小就在一个很好很好的家庭。

男人的认真地回忆着,深邃的眼眸里平静一如往常。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我们住在一个拥挤的出租屋里。安宁,你住过那种出租屋吗?两座房子之间根本没有缝隙,打开窗户都能看见对面楼房间挂的衣服。洗手间只有两个椅子的空间。走廊上滴着水,蔓延在巷子里的都是无沮暗。”

男人抬头看着天空,多么美的天,如他当年眼里可望不可即的自由。他沉默地把手举起来,虚空地握住。

“那年我五岁。我虽然小,却已经知道世事多艰。我看到父亲弯着腰求人,我也看到母亲为了几百块钱在灯下熬红的眼。后来,家庭条件好了一点,父母借钱送我出国留学。出国之后,我没日没夜得做兼职,给孩子做辅导,理发店学徒,饭店的小工……

异乡终究是异乡,我经常在每一个清晨了看看窗外,熟悉而又陌生的风景发誓,有一天我要给妈妈一个工作室,让她做自己喜欢的珠宝设计,我不会再让他们求人,我会给他们天底下最好的一切。”

“当然,你做到了。”安宁轻轻的。

安宁看着男人英俊的脸,他眸子里的文雅背后的倔强又让她想到那天他嘴角带血的微笑。

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他镶着金的玉石,到如今她才知道他曾历经沙场,剑鞘带血,在黑夜里苦苦挣扎才看到天明。

秦墨听到安宁的话,突然笑了。

他的笑温柔而又柔软,眼里的锋芒殆尽,如同世界上被遗忘在角落的孝子,乖巧地让人心疼。

安宁抬起手,手在空中顿了顿,最后落在男人的肩膀上。

“哇偶。”远处的过山车又爆出一声尖叫。阳光熹微,安宁内心某处动了一下。

安宁看着男人:“我带你去坐过山车。”

安宁的声音柔软而又干净,秦墨发誓,这是他听到世界上最美好的声音。

他看着肩膀上的那只小手,一抬头就看到安宁对着他笑。

她的笑容好美,一笑就漏出两颗孝牙。或许就是她太可爱,他见不得她的一丝委屈。

“和你说那么多,我只是想告诉你,安宁。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苦。就像你和我,所有的人,我们不应该活在影子里。”秦墨顿了顿才说下去,“你在我心里很重要。”

我多么想把你藏进童话故事里,不让你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秦墨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来,他不知道该用何种身份。她的朋友?她的兄长?亦或是……

他怕她拒绝,更怕让她陷入尴尬的境地。他深知,他在她心目中还没有那么重要。他怎么忍心破坏这所有的美好。她就像星光,所以他要做整片夜空。

秦墨的声音里不带任何的暧昧,他很认真,很认真“你在我心里很重要。”

已经多久没有人对她这样说过话了。那一刻的温暖如同照到深海里的阳光,她的心,亦像是八年前又裂开一个口子。

即使是苏晓,很多事情,她也没有对他提起过。

男人的目光坚定,安宁征征地望着他,是的,之前她从没有注意到,其实,他了解她很多。

他刚刚对自己讲他的故事,也是要开导她吧。

“我知道啦,以后我有什么事情会对你说的。你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对我说,我当你的树洞。”

安宁当然知道他对她好。他兼职送她的玩具,给她的甜品,讲的故事……她本身也不是冰冷无比的人。

安宁朝秦墨勾勾手:“走了。”

过山车上的风吹的很凉,车子带着人翻上翻下。耳边呼呼风声无限放大与尖叫声融为一体。天高云淡,下面的一切变得渺小,人轻地想要飘起来。学习、生活、烦恼、焦虑、都与此刻无关。

“啊……”安宁举起双手,在过山车到达最高处准备落下的一瞬间喊出来。

此刻的秦墨并不是太好。

“秦墨哥?”

在安宁尖叫之后,她扭头看看秦墨,见他脸色苍白。

从过山车下来,安宁赶紧把秦墨扶到林荫下,让他缓缓。

此刻,一米八三大个的秦墨可怜的像一个生了病的孝子,和一个也晕车的孝子脸色倦倦的对视。

“大哥哥,你也晕车呀。”孝子深吸一口气,脸色绵绵的。

在这遇见一个和他一样的大朋友也晕车,他突然感觉到不是太丢脸了。

“是呀,你现在还难不难受。”秦墨摸摸孝子的头,脸也绵绵的。

“难受?你呢?”小男孩扬起脸。

“我也难受。”

“我妈妈给我去买水了,你妈妈来没,她不会把你自己放这儿了吧?”

秦墨看到身后跑来的一个年轻女人,他礼貌地笑了笑。

女人拧开瓶盖,喂了小男孩一口水,把孝子抱在身上。她看着高大英俊、满脸倦色,刚刚和他孩子一样蹲在地上,扣着脚下泥土的男人,莫名的有些想笑。

“先生,你没事吧,我这还有一瓶水,你先拿着。”

“没事,一会儿会有人来接我。”男人摆摆手。

从过山车下来,安宁看到秦墨脸色苍白,吓得不行,问过之后才知道他竟然恐高,恐高还和她一起坐过山车!

安宁看着平时总是像一个大哥哥样子照顾着他,现在像个孝子蹲在路边的秦墨,嘴角弯起来。

笑过之后,安宁的歉意加剧了。要不是她想坐过山车,秦墨也不会吐成这样。

林荫路下,还有几丝蝉鸣。花坛里的花在树荫的遮蔽下更加鲜活。叶子很盛,树上的长须触到了地上,整条路都被染了绿色。

那条路上没有凉椅,静悄悄的,三三两两的人走过,不时有人扭头看那个蹲在地上的男人。

男人垂着头,额头和高挺的鼻梁组成一个完美角度。

垃圾桶旁的杂草已经被他拔完了。安宁还没回来。

他准备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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