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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虞姒希望在观里多住几天的愿望没有实现,因为越州太守府来帖子了,邀她们去参加早春宴。

虞姒希望晩几天看见上弦的愿望实现了,因为徐芽儿问她要不要去庄子里泡温泉。

她们一行人去庄子的路上捎上了桑叶子,桑叶子她家就住在那个庄子里面,是徐老太太在看见她的弹弓后,让人造了一间给她的,她原先住的那间房,早为了凑药钱,卖给别人了。

“别玩疯了,早去早回,晚上我们去泡温泉,望月看着点你家姑娘。”徐芽儿说道。

虞姒跟着桑叶子在山上厮混了几天,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朝她打开了,掏鸟蛋,打山雀,设陷阱,捕花蛇,完全玩疯了,她本就琴棋书画样样不行,这下与大家闺秀的模样更是相差甚远了,所幸徐家从没指望她成为大家闺秀过。

“你说你过来做什么?我好久没见我娘了,我还要给我娘煎药,你有什么用,能帮我煎药吗?”在去桑叶子家的路上,她对虞姒表达了十分的嫌弃。

“怎么能对姑娘这么说话!”在她向虞姒说第一句抱怨,望月疾言厉色地说道,声音几乎与桑叶子后面的话重合。

“那你说,你家姑娘哪点是能做好的!”桑叶子梗着脖子怼了回去。

“那你也不能这么说姑娘!”虽然望月向来虞姒除了一张脸,没什么能拿的出手,但虞姒是主子,不可以对主子不敬。

“行了。”虞姒在中间调停,“来都来了,总要去见一下你娘,我是不会,望月行啊,望月什么都会,望月最好了。”

“哼。”桑叶子赌气地把脸扭向一边。

“呵。”望月对桑叶子冷笑,至于虞姒,她已经对自己这个主子没有什么要求了。

虞姒一面安抚桑叶子,一面在夸望月,感觉自己像一个常年夹在大房和二房的中年男人。

说不准是从小没有拘束的缘故,桑叶子没有明显的尊卑观,照常理来说,徐家对她有恩,她住在徐家的地界上,徐家算是她半个主子,她不该诚惶诚恐,也该恭敬有加,可桑叶子不一样,她像只猫,你把她当只猫看,她也不一定把你当人瞧,有时候,兴致来了,她还能说动徐老太太给她梳双丫髻。

可她娘好像跟她一点都不像。

虞姒看着眼前瘦弱的女人,有点无所适从。

“是表姑娘来了,桑叶子也不晓得跟我说一句,早知道您来了,要好好准备招待您。”王氏年轻时候凭着姣好的容貌和一手织布手艺,曾被称为“织女”,如今,她被长年累月的病掏空了身子,一年到头有一半的时间是在床上度过,不可避免的,眼角出现了细细的皱纹,说话间,皱纹皱了起来,笑容看起来有一丝谄媚。

“娘,不用这么麻烦,她们是来帮忙的。”

“胡说什么?”王氏嘴上说着训斥的话,眼神不由自主地去瞄虞姒,“表姑娘多尊贵的人,来了自然要好好招待,我们要好好准备,好好招待表姑娘,表姑娘来了,要好好招待。”

她常年卧病在床,脑子不太清醒,一句话颠三倒四地说了好几遍。

“好好招待,好好招待,娘,你身体不好,我们先去床上歇着吧。”桑叶子宽慰着王氏的心,手背在身后,示意虞姒快走。

王氏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抽抽搭搭地对她说:“你是不是嫌弃我丢人,我知道我丢人,可你爹就这么没了,我有什么办法,到底你不是我亲生的,我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办法。”

这话,诛心。

涉及人家的家务事,虞姒和望月不好再听下去了,与桑叶子打了个招呼,悄无声息地走了,出了门,还能听到王氏幽怨敏感的哭泣声。

虞姒和望月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说话。

越州水路四通八达,常有外乡人由码头进到越州城,见这里繁华安逸便居住下来,曾经的徐老太爷是这样,桑叶子她爹也是这样。

桑叶子她爹会些拳脚功夫,在越州住下来,当了猎户,每月卖掉的猎物,足够一大一小攒下不少钱,来到越州的第二年,她爹娶了隔壁村上的“织女”王氏,王氏为人柔顺,织了一手好布,三口之家的生活蒸蒸日上,但好景不长,谁料到一次打猎归来,她爹被一根树枝划伤,一道不长不短,没人在意的伤口,就此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新婚三月,日子过得好好的,丈夫就没了,深受打击的王氏忧思过重,没了刚满两个月的孩子,身子完全垮了,药钱源源不断地往外出,王氏的娘家是凭女儿的彩礼钱给儿子娶媳妇的,莫说帮衬,不落进下石算是好的了,由于没有任何进项,很快,桑叶子她家便日不敷出了。

虞姒想起王氏的模样,桑叶子的身世在她脑袋里转了一圈,转瞬就消散了。

虞姒进到庄子里,一进门,大堂一字排开,站了许多人。

“今天倒是乖,回来的这么早,”徐芽儿瞥到了虞姒的身影,朝她挥了挥手,“过来挑挑料子,给你做春裳的。”

虞姒一走过去,就有人围到她的身旁,给她量肩宽、臂长,她随着人家摆弄,脑袋不由自主地往旁边转,发现一排人手上端着的不仅有布匹,还有许多首饰、团扇。

“除了份例做春裳的,再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太守大人请的早春宴,须得好好打扮,阿姒也到了要相看人家的地步了。”

相看人家?!

虞姒吓着了,打从她遇上了桑叶子后,她的天性似乎就被解放了,刚回到年少时,她总觉得她垂垂老矣,和桑叶子疯玩了这么多天,她的认知成功认识到了她年纪很小的事实。

现在告诉她,她到了要去相看人家的时候了。

“喜欢什么,尽管说,你姨母会用她的体己钱帮你买的。”徐芽儿指着置于锦盘中的首饰,笑说道。

“都好看,哪个都行。”虞姒嘴上敷衍着,暗地里比了一下她与徐芽儿的差了半个头的身量。

她怎么就要相看了呢?她还是一个孩子。

话说,她上辈子嫁给了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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