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六 最好见面作未识
离开女床山时顾枭那一眼,沈倾鸾便能瞧出他虽没有太多的不舍,却也不似琅玉所说的那般,洒脱到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过往。
只是祁家毕竟是神秘的家族,女床山亦是遗世之地,琅玉若不知晓,沈倾鸾自也不会与她多提,点点有就将事情揭了过去。
然在临走之时,琅玉却突然叫住了她。
“你为何不与他开诚布公地聊上一聊?”
面对琅玉这一问,沈倾鸾起先是有些莫名,然前者却没给她回问的机会,便继续说道:“自你与他互明心意,就已是可以无话不谈的关系,如他的身世,如他心中真正的想法,这些都是你能直言的,他若不说,也须得给你一个解释。你又何必如此小心翼翼,宁可事事都去问了旁人,也不愿和他说个明白?”
此言一出,沈倾鸾下意识就想反驳,要知晓她一直没瞒过顾枭什么事情,也自知顾枭不会对她有所欺瞒。
可对上琅玉那双仿佛早已将人看穿的眼睛,沈倾鸾又没法说出那样的话来。
“你且好好想想,倘若想明白了,就去问他。”
琅玉说罢便去了里间,摆明了是不想与她多谈。沈倾鸾也知她是不想听自己自欺欺人的理由,未发一言,这就离开了秦婳楼。
赶马悠悠地往丞相府去,沈倾鸾回望过去种种,似乎面对上顾枭,她确实是从骨子里头存着一份谨小慎微。
因为将她视作自己唯一拥有,所以宁可不进一步,也要维系这段距离。
这就是为何她将那份心思在心中存了将近八年,才敢与他真正问清楚的原因。
可如今她不再是那个苦苦追在顾枭身后还要隐藏情绪的人了,她站在了与顾枭并肩同行的地方,是否也能任性一些,也强势一些?
沈倾鸾想不明白,只是细细思索着。
直至转过弯去又入了那行人稀少的小巷之中,思绪才被一直等在巷子里的人影打乱。
“国师大人今儿又有空闲?”沈倾鸾瞧见魏竟初,便是收了心思玩笑一句。
然一向面上都挂有笑意的人却冷着一张脸,引她去更深处,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单刀直入地问:“你是否去了溟城?”
随顾枭去女床山,这件事情沈倾鸾与谁都不曾细说,临走时更是只与丞相夫人告了别,是以魏竟初问了这话,沈倾鸾心中也免不了会惊讶。
只是她面上并未显现,而是随意回道:“溟城安定,景色上好,去一趟又有何奇怪?”
“你不必与我遮掩,我知晓你去了女床山。”
这三字地名一出,沈倾鸾更是诧异不已,“你为何会知晓此处?”
见她面上已然是有了提防,魏竟初苦笑,“你忘了我的身份。”
大央之所以设立国师一职,无非就是就是还信那一套的鬼神之说,十年前皇帝处死那所谓的“妖妃”,也正是请了上一任的国师“观测天象”。
于皇帝秦岷、乃至于大央上数历代先帝而言,国师多半都是高于一切官职,凌驾百官之上,魏竟初如今身在其位,会知晓这些事情也是在常理之中。
可这身份一亮出来,却叫沈倾鸾对他更加警惕。
“你今日等在此处,应是并非只问我这句。”沈倾鸾道。
魏竟初明白自己绝不能与顾枭相提并论,在沈倾鸾心里,但凡一事涉及顾枭,不论是谁都会被沈倾鸾放在对立的位置,所以今日他来,也是抱着会得罪沈倾鸾的心思来。
但再想到凤华今早的一番说辞,他也只能一次次地狠下心来。
“你可知晓女床山是什么地方?”他问。
沈倾鸾不确定他对祁家究竟了解多少,此时并未多言,而是沉默相待。
岂料魏竟初却毫无遮掩,直言道:“前任国师能得此位,多半是借了祁家的光,他说自己从小便被女床山收养,其实无非有幸闯入那处,得了一时提点。可仅是这些许提点,便能叫他蒙混了两朝皇帝,可见祁家对于皇室而言有多大影响。”
“这又与我何干?”沈倾鸾不以为意。即便好奇,她也绝不会露出半点把柄。
却不知魏竟初根本没准备和他套话,反是将自己所了解的和盘托出,“就凭顾枭是祁家唯一的后人,你便脱不开干系。”
“判定皇帝的正妻为妖妃过后,前任国师便以隐居闭关为由,辞官想回女床山中再谋指点。哪怕不能回到皇都继续坑蒙拐骗,至少也能寻一处世外之地远离是非,免得皇帝回过神来,追究他前头未圆的谎。可皇帝虽答应下来,却其实私自派一队影卫暗中跟随,直闯入了女床山中大肆烧杀抢掠,致使祁家元气大伤。”
沈倾鸾并不知晓还有此事,几日未曾修剪的指甲略长,狠狠地扎进了掌心之中,才让她面上并无动容之色。
“仅是元气大伤?”
魏竟初点头,继续说道:“祁家在女床山上安居乐业生存百年,皇室虽知有其存在,却也大多只是文献记载,并未寻得,此时难得有了门路,怎会轻易放过?于是在侵占与掠夺过后,便将祁家的人斩杀大半,只留族长一支带出女床山。只是遗憾祁家的人对一些秘事缄口不言,纵使皇帝再想让人重返女床山,也再找不回去时的那条路。”
“那祁家的人呢?既是被皇帝带走,应当也是被关押在皇宫之中,或是不为人知的密室。”
“我也不知。”魏竟初长舒一口气,说了这些,反倒像是如释重负,“我唯独知晓他们还活着,活在这世间某一个暗处。祁家于这世间的存在本就是另类,谁得手都不会将其轻易毁灭。何况我更不信,顾枭身为祁家唯一流落世间的后人,在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与家族的经历之后,还能毅然决然地放下。”
顾枭一直是个负责的人,当初领了守卫北漠的差事,他便一直在边疆打了十多年的仗,直至今日也未曾忘却。
而面对自己受难的族人,别说是魏竟初,就算是沈倾鸾自己,也不相信他能轻易忘怀。
“可你呢?你又如何知晓这件事情,又为何说到了我面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