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纯白

“咳!咳咳咳咳……”

正喝着粥的某人忽然被呛了个正着。

筝歌觉得自己可能是报应到了。

至于是什么报应?

当然是因为他的美貌啊,天妒蓝颜。

嗯。好吧。其实就是任谁正沉溺于温柔漩涡中,抬眼却正对上一张不可描述的鬼脸的时候,也不可能食道舒畅吧。

当然,他温柔的魔帝大人显然有所误会。

“还没痊愈么?”

筝歌抬手轻捂着嘴,脸色苍白地笑了笑:“只是有点虚弱,无碍。”

说着也对魔主鬼面礼貌地一笑。

“陛下有政事要处理,还是先去吧,不必担心我。”

嗯。温顺乖巧懂事听话善解人意。完美地不得了。

然后魔帝就走了。

是真的走了,一去不回的那种。

和他一样听话。

刚刚开了胃还没吃饱的筝歌:……

你走就走……

粥留下啊喂!

……

无论是人,还是魔,这一生,总要有所执。

榻上已是命火残存的怪老,缓缓睁开了一双老目。

残烛将熄前,却逢回光返照。

只因映入了一条身影,那双眼再无浑浊,甚至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透。仿佛回到那年时。

虽名鬼老,也不是一开始便是老迈枯败的,也曾鲜衣怒马一腔赤血。只是后来冥界初立,他作为元老却拒绝了延缓衰老的诺大恩泽。并非不想长久地效忠帝侧,只是不忍她再耗神元。

所以即使他修为如何深厚,魔族寿命如何长久,也终究还是会有这一天的。

就算没有这次……也撑不了太久了。

“魔主近年本就,此番奔赴北疆域救灾,透支了身体,如今仅剩一口气,已非药石可医,除非……陛下亲自施为。”

“只是观陛下……如今……也是无能为力……”

这一句落下,屋内的鬼面和魔斧猛地抬了头,看向了那自始至终沉默的人。

虽然知道陛下逆天抢命救回魔后,必不可能轻易,但一路行来未见异样,便怀抱侥幸,以为强大如陛下……

“陛…陛下……下……可……无事……”

便是那垂死之人都蓦地激动,用尽仅剩一口气挣扎着妄图起身。

魔界最权威的老医师忙按下他,措辞着,满脸复杂地看了一眼那条仍旧没有丝毫动静的屹立身影,终是艰难开口:“陛下并无大碍,只是无法再动神元……”

也就无法救您。

满堂静默。所有人都清楚他言下之意。

只有塌上的老人仿佛彻底松了最后一口气,命途的终点,他遥遥看向了那追随一生的信仰。

始终沉默看着他的无名对上这道目光……

那双眼,孺慕如初。

依旧是无条件的信任,无条件的追随。

哪怕负尽曾经。

……

筝歌没等到那人回来,倒是等到了可以出宫的旨意。

赴殡葬之悼。

他也没换衣服,总归他永远也只是那么身白。

心下无谓地笑了笑,仿若自嘲。

未摆车架,就那么缓缓走出了宫。

满城素稿。

他沿着长街漫步走着,听着一路歌功颂德的哀恸。

天上雪未歇,筝歌紧了紧衣服,只感这魔界的冬,似乎越来越冷了。

心中后悔着没有带自己的燏火晶小手炉,转了个弯,眼神随意一瞟,就看到了墙角阴影里蜷缩着的一个小小身影。

看来这魔界也不过和凡界一样啊。

冬年雪厚重,怎少冻死骨。

哪怕是这最繁华的都城。

嗯…这么看来,他是不是就显得有点矫情了?

筝歌难得开始质疑起自己。不过再一想,他本身就是个弱鸡凡人身嘛,也很正常的。

一秒钟就放弃了挣扎的人,顶着头上一层薄薄的落雪,又走出了一种孤高涤尘的飘飘风姿。

只是脚下不知怎么转了个弯,就转到了那条小小身影面前。

从袖里掏了掏,终还是掏出了一个剔透宝珠。

想来魔都治安极好,倒也不必担忧怀璧其罪。

孝握着手里的东西,迟钝地抬起了昏沉的脑袋,早已模糊的眼中只看到一条纯白的背影缓缓远去,走入了漫天飞雪。

……

筝歌到的时候,看到了那熟悉的人影。

她立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依旧是那一身绝了天地的红衣,在四目皆白的世界里,直直灼了人眼。

他倒是也没有走过去,只带着一身各色暗潮隐晦的目光,走到了冰棺前。

看到了棺中那老人含笑合目,神情安然。

他拢了拢白衣,跪下。

世界终究安静。

在他昏过去之前,也感到了身后那道再熟悉不过的目光,终于还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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