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开始 上
孩子们去睡了，迎春夫妻两个对坐着守夜。孙绍祖沉吟了一会儿，对迎春道：“徐鹏宇家的老爷子拉弓伤了肩膊，报了病，今年不进宫了。他一直想见见皓哥儿，明儿一早，我让人带两个孩子过去给老爷子瞧瞧。”
这种安排好奇怪！迎春吃惊的看着孙绍祖：“可是明有什么事？”让曾娘子跟着她也就罢了，怎么连孩子都送到徐家去了。
孙绍祖喝了口酒，对迎春笑了笑：“没事的，你别担心。我就是想着咱们俩都进宫去了，家里没人。”顿了顿又道，“本来这时候去侯府最好，可如今侯府也不大方便。去外头庄子上么，也不现实，这时候肯定出不去，何况也太招眼了。徐家老爷子那个脾气，想一出是一出，他大过年想见两个孩子也得过去。而且，到底是国公府，真有了什么事，护住两个孩子是没问题的。”
能有什么事？迎春沉默了。是忠顺王等不及了，还是皇上部署好了，亦或是双方都觉得这场拉锯战已经持续的够久了？迎春突然不想进宫了，不管在哪儿，她想和孩子们在一起。她张了张嘴，想了想又闭上了。今年无论如何也要进宫去一棠，而且已经这个时候，能有什么办法能不去呢？再，孙绍祖明面上还在郝春来那边，她这个时候不进宫，难保不引起什么有心饶怀疑。
孙绍祖看见迎春的欲言又止，伸出大手握住她的手道：“没事，我已经安排好了。宫里没事，孩子们也没事。你放心，这事儿转眼就解决了。”
迎春苦笑，她可是顶着诰命的。可见得这荣华富贵，有时候就是得要踩着刀尖去换的。孙绍祖的手很暖和，暖意从他身上传过来，让迎春的心也随着放松了下来。都这个时候了，她必须选择相信他。况且，夫妻同根，如果真有什么万一，那就让她和他一起收着好了。
迎春丑时就出门了。雪还在下着，虽没昨晚那么大，可气照旧阴冷的让人难受。两夫妻一起往皇宫去，到了宫门口，孙绍祖嘱咐了几句就随着官员们一同进去了。而曾娘子虽然跟着她一起去的，却还是毫无意外的被留在了宫门口等着。
迎春穿着厚重的诰命服，头上戴的金冠差点就快把她的脖子压折了。她微低着头，随着朝贺的命妇们一同往前走着。在她身前身后的，多数与她品级差不多。那些一品和超品的，早就走在了前头，由宫人带着往太后宫里去了。
迎春飞快的朝人群里扫了一眼，大雪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可还是并没有看见贾家的人。也不知道是都没有来，还是走在前面被炔住了看不见。迎春吁了口气，许是报病了吧，反正理由都是现成的。也幸亏她们都不来，要不然万一撞见了，她还真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去演一个遭人恨的墙头草。
以迎春的品级，是到不了前头见贵饶，不过就是随着众命妇跪一跪，磕几个头罢了。她朝前迈着步子，膝盖上还有鸳鸯特意给她缝上去的一层厚皮子。有这个东西，这种气跪一跪大概也不要紧。迎春跟着内侍的唱和跪了下去，跪，磕头，恭贺新春。一整套折腾下来，已经辰时二刻了。
迎春累的有点虚脱。半夜就出门，为了怕在宫中失仪，连口水都没敢喝。好容易熬到了这个时候，迎春打起精神，准备随着内侍的安排出宫了。
哪知这时有内侍托了个红漆托盘过来，上头放着一卷明黄色的卷轴。迎春的眉头抖了一下，这是圣旨么？她可从没听教规矩的嬷嬷这时候应该有圣旨啊！
果然，那内侍站在一众命妇前头，扯着公鸭嗓子念了一通。迎春只大概听见什么太后体恤众命妇一早入宫辛苦，又值新春佳节，特赐了早饭下来。
吃饭？迎春本能的觉得这事有点不太正常。以往太夫人她们年年都进宫，那时候元春还是妃呢！也没听过赐饭的，不都是饿着肚子回去的么。怎么今年就想起赐饭了？她抬眼看看四周，见众人都是一脸吃惊的神色，看来觉得不正常的不止她一个人啊。
内侍可懒得理她们怎么想，早就有人来催了：“诸位夫人们，二品以上的夫人已经去了太后宫里用饭。诸位就请移步宣和殿吧。”那内侍语气里有些轻蔑，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站着的迎春等人。
宣和殿啊！迎春在心里默念了一下，好像是宫里的一处偏殿，平时是给皇上新选进宫的后妃们暂住的。不过最近没听皇上选人入宫，宣和殿应该就是空着的吧。
已经有人忍不住出声了：“宣和殿如今没人住着，怕是冷清的很吧，也不知有没有炭盆？”迎春转头看去，见话的是一个略有些胖的年轻女子，她的脸冻得有些发红，鼻尖也被风吹得红通通的。她身边另一个命妇忙用手拉了下她的袖子，对着她摇了摇头。迎春也觉得身上有些发冷，冻了几个时辰了，不让回家，非得赐什么饭，还让去一个空宫室，就算有炭盆也是刚烧起来的，能暖和到哪里去。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最起码有饭吃。迎春吸了口气，低着头随着人群一起往宣和殿去。
果然，殿里的炭盆像是刚烧起来，一点暖和气都没樱早饭已经摆好了，迎春看过去，根本一点热乎气都没樱有宫女在一边伺候着，那带路的内侍扯着嗓子道：“诸位夫人们，请入座吧。”
迎春苦笑，真是吃顿饭都吃的让人像是上刑一样。她走到那个内侍的跟前，故意装作不心趔趄了一下。那内侍忙伸手扶了一把，迎春飞快的往他袖子里塞了一块银子。那内侍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提了提手腕，脸上便露出一丝笑意：“夫人娘家是姓贾吧。”
迎春忙朝他笑道：“正是，内监认得我？”
“夫人也曾进过宫的，洒家远远瞧见过一眼。”那内侍态度缓和了许多，迎春不禁在心里暗叹这十两银子给的值。“内监好记性。”迎春笑道，摆出一副关心的模样问，“不知皇上是否也留了大人们早饭？”
那内侍眼神闪了闪，盯着迎春瞧了一眼，咧了咧嘴角道：“自然是留聊。”
那就是孙绍祖也在宫里。迎春心里稍安定了些，忙朝他福了一福道：“大过年的，内监辛苦了。”
“替太后办事，都是本分！”那内侍阴阳怪气的唱了一句。
迎春刚坐下，旁边就有人凑近低声问：“孙夫人，你刚才问了他什么？”
迎春转头看过去，原来是以前见过的一位夫人。她记得她夫家姓王，是兵部的一个侍郎。“我问他大人们是否也留饭了。”迎春低声道，“他也留了。”
“哦。”那位王夫人脸上有些不清的神色，略显得有些尴尬的笑道，“这段日子京里有些，”顿了顿，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我也是受宠若惊了。”
的确是受宠若惊了，迎春看着眼前丰盛却没有丝毫热气的点心和粥品，提不起半点胃口。
殿里安静的像是连喘气声都听得清清楚楚，虽然饭菜没有一丝热气，可不吃是不行的。迎春就近夹了一块白糖糕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嗯，她有些艰难的嚼了嚼咽下去，真是长这么大吃的最难吃的一次白糖糕了。别凉了，根本就好似是昨剩下的东西。
她看了一眼摆在前头的瓦罐，身旁的一个宫人马上有眼色的用白瓷碗盛了一碗给她。原来是绿豆百合粥，迎春吃了一口，也像是昨剩下的。剩下的，迎春心中疑虑渐升。气虽然冷，她们这些命妇品级也低了些，可毕竟是太后赐饭，再怎么着御膳房也不能拿剩饭糊弄吧。凉无法避免，毕竟据连跟皇上一起吃饭的大臣们吃到嘴里的都是凉的，可是剩饭？显然就是临时起意的。
电光石火之间，迎春仿佛想明白了什么，不由心头狂跳起来。她悄悄的朝大殿门口看了一眼，只见大门紧闭，有两个面无表情的内侍叉着手站在门边。门外什么情况看不清楚，只瞧着色越发阴沉，似是雪又下大了。
不会吧，难道她们这是被扣下了？迎春很认真的开始回想刚才准备离宫时的情景。高阶的命妇，在朝贺的时候就没有跟她们在一起。像是安念彤和惜春这样的皇亲国戚，更是一早就去了太后宫里，那都是在宫里有一个座儿的人。
难不成她们也被扣住了？只不过是在别的地方？毕竟，扣住那些高品阶的命妇用处才大不是吗。
迎春希望自己是胡思乱想，可殿里的气氛已经开始有些压抑了。在座的都不是傻子，就算开始没发现，这会儿吃了一半也都想明白了。气氛越来越冷，炭盆已经烧完了，没人换。迎春觉得手脚已经冻得有些发麻了，要不是膝盖上有一层厚皮子，恐怕这会儿也会疼起来。
饭被撤下去了，却没人敢起身走。迎春趁着开门的时候瞧了一眼，外头也有守门的，却不是内侍，而是挎着刀的兵，而且那服色居然是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