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好色,矫情,不讲理
辰极大陆,是一座以莫名力量,虚浮于天地间的大陆。
大陆的背面,为永世黑夜,传说乃妖魔之地,唤之暗域。暗域深不可测,企图一探究竟者,无人生还。
而大陆向上的一面,迎向日月轮回,光明普照,生机勃勃,众生唤之明域。
明域,又因信仰不同,数千年来,一分为二。
独奉开国皇帝天枢帝为神的贪狼一族,统治了北方万里冰封的半壁江山,称之为北域。
十年前,贪狼族的千年皇朝覆灭,北域由后来崛起的狼族旁支,拜月族所取而代之,便是现在的拜月皇朝。
明域的另一半,信奉辰极六神的天璇、太庸、君吾、东诏四国,则在结束几千年战乱后,终于一统于龙雀皇朝治下。
龙雀皇朝,皇权与神权分立,天玑宫,便是为龙雀大帝供奉辰极六神的护国神宫,历任龙雀帝后,均为天选神女,手握神权,出任天玑宫宫主。
而此番奉命前来的帝师风涟澈,便是在天玑宫十二位长老中排行第三的执剑长老,一生效忠过三位帝后,备受器重,如今已年逾古稀,却依然地位屹立不倒。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是个出了名的老不休,在私生活方面,风评极差。
此人有三大恶名:
第一,好色,而且好的是男色。
第二,矫情,极其矫情,无论什么事都莫名地矫情。
第三,不讲理,就算在龙帝御前,帝后座下,说不讲理,依然可以不讲理。
但是,就这样一个人,偏偏能得天玑宫重用,靠得便是过硬的本事。
比如,他的天玑剑法独步天下。
比如,他极擅易容,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所以,有他做帝师,就连向来运筹帷幄的楚云城也说不清,到底该是天璇国的福,还是祸了。
一个时辰后,沈醉站在了皇城门口。
一双小脚在鞋子里动了又动,脚底板儿疼啊!
楚云城这个王八羔子,让她穿着十多斤重的吉服,活活走了大半个时辰,徒步来了皇城门口,算是对她的擅作主张小惩大诫。
此时,王八羔子正立在她身后半步,沉声叮嘱,“待会儿见了风涟澈,万万切记,他那张面皮是假的,不管你看到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都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头子。”
“哦,知道了。”沈醉翻了个白眼,难道你以为朕是那种见了帅哥就方寸大乱的人吗?
“天玑宫的人,近年来恃宠而骄,个个脾气古怪,陛下心中当早有准备,能忍则忍,但也无需卑微。”
“好的好的,朕明白,朕难道还跪他不成!”沈醉继续活动脚底板儿。
“还有,风闻此人偏好男色,对女子十分厌恶,陛下宜敬而远之。”
“哦哦!比我爹还烦!”
楚云城垂眸看着沈醉的头顶,不再多言,转而目视前方。
她实在是不如从前的那个沈醉乖巧听话啊!
可是,他却偏偏莫名地生不起气来。
到底为什么?
……
远远地,派去迎接帝师的三千人大队旌旗招展,缓缓归来。
珞珈城从城门口到皇城脚下,引来无数百姓夹道围观。
没多久,两千精兵,一千仪仗,护着一乘宽大的锦缎轿子,整齐浩荡地地来到皇城下。
执金吾大将军秋雁回驱马上前,一双极大又极有神的漂亮眼睛得意地回眸,向沈醉炫耀,看吧,本将军练的兵!
沈醉禁了禁鼻子,嘴角一撇,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你把楚云城揍一顿给朕看啊!
收到了沈醉的不悦,秋雁回意气飞扬地回转身,长长的发辫洒脱挥洒,举剑振臂高呼。“女帝陛下,御驾躬亲,敬迎帝师风涟澈先生,尊师孝行,万世之表!”
“女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城前,军民山呼,呼啦啦、乌泱泱地跪了下去。
于是,不远处那一乘轿子和轿子两边立着的两个少年,就显得尤为突兀。
风涟澈没下轿!
国之贵宾,居然当众让一国之君下不来台。
楚云城的明月一般的脸登时就沉了下来,“风先生,吾皇陛下纡尊降贵,亲自出城接驾,您老人家在轿中可坐得安稳?”
轿子边上的少年,一身青衣,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朗声道:“摄政王殿下,我家先生,德高望重,供奉的是辰极正神,享的是皇朝一品俸禄,不要说见了贵国女帝,便是见了天玑宫主,见了龙雀大帝,也是不跪的。”
另一个玄衣少年接着道:“没错,不过反过来,天璇女帝陛下若是真的尊师孝行,为万世之表,为何如今第一次见了师尊却不行跪拜大礼相请,却还要师尊自行下轿相见?成何体统!”
楚云城有些愠怒,“天璇国土之上,皇城之下,吾皇亲临,区区两个侍从,便如此无礼,风先生的家教,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他袖底生风正要发作,衣袖去被一只小手拉住。
沈醉提了皇袍,向那轿子走去,“两位小朋友说得对!朕尊师重道,必是说到做到,既是师尊驾临,朕不但今日要跪,日日跪又何妨?”
说好了不跪的呢?
她来到轿前十步之处,端端正正跪下,向着轿子端端正正行了三拜大礼,“朕,天璇国端盛皇帝,恭请师尊风涟澈先生下轿。”
待到拜完,一旁赶紧有追上来的梅裳扶起来,低声呵斥,“王爷没让你跪,你怎么就跪了?”
“但是,”沈醉甩开梅裳,站直了腰身,“风先生受了朕的跪拜,就要诚心诚意地给朕当师父,不得二心,不得二志,不得私藏,不得弃而不顾。否则,今日的三拜之礼,朕定要您老人家向所有在场观礼的所有人一一拜回去!”
她话音方落,啪!啪!啪!轿中三声掌声。
一声清朗笑声如冰川春水,“沈醉,好一副伶牙俐齿。”
玄衣少年抬手掀了轿帘,青衣少年伸手相扶,成千上万人等着里面出来个鸡皮鹤发桃花眼的断袖老不休。
可轿中一抹深深的午夜蓝,以细细金线织就了暗纹,墨染般的长发随着里面的人俯身而倾斜,从肩头垂落,头顶只簪了一支白玉簪。
风涟澈低头一脚迈出轿子,再站直身子,抬起头来。
整个皇城前便是一阵低低的惊呼和倒抽气之声。
多少男子瞬间捂住胸口,这样的人,若果真是断袖,找我!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