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许烟

许烟是重生过一辈子的人,她上一世死在了云起的毒酒下。只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那时的他们到最后也没有成亲。

她一直想要为他的家族平反,她以为他的家族之所以覆灭都是因为自己对他的爱慕。

云朗绝不可能允许自己最出色的孙子只做个正四品的官员。

许烟从未放弃过调查,但直到最后她明白云起一直想要梁国那样以男子为帝的体制。但他的祖父云朗并不是无辜的,他真的通敌叛国了。

最初重生的时候,她有些茫然,随后又是开心。

上辈子她是励精图治的女帝,她顾全大局,考量得失,从未按照自己的意愿做过决定。

可这一世,给了她机会。她想了想自己有什么在意的吗?云起。她想,这一世,她一定要将所有的好都给云起。

不需要云起动手,她一个个约谈大臣,对于不愿行梁国体制的臣子予以归田处置。再按照上一世的记忆提拔了许多想要效仿梁国体制的臣子。

朝中一时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有传言说她是要进行捧杀,毕竟哪有人会想颠覆本朝的体制,自己不做皇帝呢?但她心里清楚她只是不忍心让他太过为难。

她从来不适合当皇帝。自古明君多不看重情爱,看得太重便背负不起江山。可她也从来没想过要当皇帝。若不是母皇一脉子嗣稀薄,也轮不到她来。

自年幼起,她便不爱看策论明经,学**皇之术。可云起不一样。云朗是帝师,每次授课时会将云起带上在一旁看书。

小小的云起坐在书案前一动不动,只有书页翻过时沙沙作响的声音。她偶尔去找他搭讪,他也并不理睬,只是端坐着继续研读。她也不生气,只是坐在一旁托着腮静静地看着他。

有时她看着云起读的那样高深的书,会不由得感叹出声“若是你是皇帝就好了,你这么聪明一定做的比我好。”

初时,云起并不回答她这番话,只是会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闭嘴。直到后来的某一天,他突然反问道:“那你呢?”

许烟愣了愣。云起接着问道:“我是皇帝的话,你去做什么?”

许烟冥思苦想了一阵后答道:“那我就做你的皇后啊。梁国不就是这样子的嘛。这样的话,你来做皇帝,看这些高深的书。我就负责玩,当你的皇后啊。”云起凝视她后一会儿后移开了眼神。

没过多久,听云朗说,云起被送去云朗的老师那里继续学习。等他回来后,就成了那个名满天下的状元郎。

其实她没有什么要逆天改命的宏图抱负。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真的是无论如何努力都办不到的。

所以她任由命运裹挟着一步步走向既定的终点。不过有些事,是她可以努力的。比如,和他的婚事。

上辈子的她,担心他会受人指点,她也不好顶撞为朝奉献了一生的大臣们,只好将婚事一拖再拖。

不过这一次,她不想拖了。她再没有一次机会能够重新来过了。于是她不顾他的意愿,不顾所有人的阻拦与他成婚。

关于柳霏是云起的未婚妻的事,她很嫉妒。从上一世她是个明君的时候便一直耿耿于怀。

这一世,她再不用做个明君,内心中那些阴暗潮湿的地方便生出藤蔓,紧紧缠绕着她。

她厌恶柳霏看着云起的深情,厌恶她的身份,厌恶到她想杀了她。于是便任由自己那些情绪做了主导。

等到云起为柳霏求情时,她没忍住,赐了柳霏死刑。不管了,大家一起下地狱吧。她如是想。

云起每日端来的那碗药,她在上一世的时候就派人去查过。御医说,里面加了慢性毒药。

她初听到的时候,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只是呆站着,御医叫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来。毒药吗?云起竟恨她如斯。

可是,他真傻。如果想要她死的话,不需要他如此费尽心力,只需跟她说一声就好。她什么都会答应他。她没有揭穿他,只是每日笑吟吟的喝下那一碗毒药。

可她为他做了这么多,他总得付出些回报。于是她半强迫的要他侍寝。可他从未冒犯她。只是每日穿戴整齐地躺在她身旁。她想,这都没关系。只要他在我身旁就好。

第一世的时候,三月初八,梁军入境。城门大开,举国震惊。守城将领叛变,而她,拿不出虎符调兵。她的虎符,早在几月前便送给云起把玩。就在她跟议事殿大臣们焦头烂额通宵商议对策时,他进来了。

她看着他拿着酒一步步向她走近时,没来由的,她松了口气。她说:“虎符在你那里吧。”

他回:“嗯”。

她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百姓无辜。”

听闻此言,他倒酒的动作停了一瞬,道:“好。”接着,他将酒递给许烟。

她没有再看他,仰起头,一饮而尽。最后的意识,便是看到他心痛又失望的眼神。她想,他在失望什么呢?

这一世的三月初八,当这一日真的来临的时候,她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甚至隐隐的还有些期待。

不管怎么说,今日是他们成婚的日子。在玉阶上牵着他的那一刻,她突然有点希望毒能够立时发作。但是,命运还是按它既定的轨迹走了下去。

她从寝殿被叫走时,不敢回头再多看他一眼,她怕这一眼,叫她再也走不掉。

如前世一样的议事,不一样的是下面她换了半数的大臣。她端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的大臣各怀心思,倍觉乏味。她有点期盼他快些来,结束这一切吧。

当他拿着熟悉的玉壶来的时候,她笑得有些过分了,可她真的很开心。终于能够解脱了。

她甚至有些忘形的说出了她的愿望,与他一起,坐看云起时。

云起,到此为止吧。她心中想着。端起了那杯酒一饮而尽。熟悉的痛楚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她痛得神志不清。

忽然间,她有些不甘心的问出了那个两世都没问出的问题。他可曾欢喜过她?

朦胧中,她看到云起痛苦的神情,耳畔传来的,是他沙哑的声音“为夫自是心悦娘子的,从始至终。”

她吃惊地睁大双眸,却看到云起吐血而出。怎么可能?她为云起斟酒时特意旋转了九曲鸳鸯壶的壶盖,本应是没毒的。

可她已来不及细想,巨大的痛楚如海浪般再次袭来。那些清楚的,那些不明朗的,皆散在风中,消在云里。

云起,云起。若有来世,你我一同坐看云起时,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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