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台风过境
本以为在下一次接货之前，还有一段时间的平静日子。谁知道没两天，敬哥竟然亲自来提人。
王瘸子的事终于爆发了。
敬哥来到船边看见他们三个都在，就问了一句，“你们几个把王国庆揍了？”
大头一听揍字，马上想回嘴，被李承坤眼神制止了。
“没有的事，就过去探望探望他，请他帮个忙而已。”
藤永敬对于李承坤的回答很不高兴。这小子跟了他三年，聪明机灵、品性仁厚，什么都好，就是有一副倔脾气，撞了南墙都不回头。有必要杀杀他的锐气！
“哦？真的没揍？”
李承坤感受到了藤永敬的怒气，但还是看着他的眼睛回答说：“真的没揍。”
“这样的话，你们自己去跟胜哥解释吧，我帮不了你们。”
说着，示意他们下船。
藤永敬把人带到了林利胜位于光华农场的住处。进门，一帮马仔着装整齐，连张文杰的人都到了。
李承坤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他觉得最多就敬哥的一顿好打，想不到闹到了胜哥跟前。而且，看这架势可不止是皮肉之苦。
大头和包仔也一样，都没想到如此结果。
三人站在林利胜的三层小洋楼的前厅里都有点寒蝉若噤。
林利胜不知道是准备午睡，还是午睡刚醒。穿着睡衣坐在内厅，一副慵懒的样子。
藤永敬带着人进去，走到林利胜面前。喊了一声跪下，三人齐齐跪下。
林利胜坐在黄花梨的大靠椅上揉着额，良久才站起来，背着手围着三人转了一圈。走到大头身边，用鞋尖戳了戳大头：“你说。”
不得不说，林利胜果然行走江湖十数年，看人看得非常之准。三人一进门，他就发觉三人之中的短板是大头。
大头跪在地上有点发抖。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知道自己考虑事情不周全。平时嬉闹多少人都讲不过他，但在正事上他就嘴笨。他害怕自己一出口，就会不小心把责任都推到了李承坤的身上。
他不想这样！
厅堂里良久的静默，林利胜穿着木屐对着大头的背就是一脚。厉声道：“说不说！”
大头就这样趴在地上，不起来，也不说话。
林利胜看着趴在地上固执不开口的大头，扬了扬眉，这短板确实是短板，不过倒也并没有想象中的差。至少积威之下，他坚持了自己的道义，没有出卖自己的兄弟！
转过身来，走到包仔旁边。
“那你说。”
包仔用了一分钟组织语言，但还是显露紧张。
“王瘸子在地盘上高价出假烟，有损大哥声誉。我们就决定过去吓吓他，想让他按正常价格卖真货，或者按合理价格出假货。”
“到他家后一直都是好好说话，并没有对他动手。”
“谁带的头？”
“我！”
两个不约而同的声音洪亮高阔，毫无怯懦。
林利胜哼地一声笑了，“我还真不知道，藤永敬手下竟有两个李承坤！”
林利胜弯下腰，突然怒吼，“告诉我，谁带的头。”
慌乱中，李承坤也大吼，“我！”
包仔和大头的心都要跳出了胸口，脸上红白一片。
他们搞不懂林利胜和王瘸子到底什么关系，竟让他这般愤怒。
林利胜后退两步，冲着李承坤又大吼：“你砸了王国庆的摊子？”
“没有！”
“你打了王国庆？”
“没有！”
“那你干了什么！”
李承坤吼得胸膛起起伏伏，开始的紧张和混乱稍得喘息，这才发现不对劲。
他干了什么王瘸子肯定如数家珍一样，唱了一遍给林利胜听。若要杀，那林利胜还跟他们几个废什么话？
李承坤微抬头，狐疑地看了林利胜一眼，心跳渐渐缓和下来。
“真没干什么，就带着礼物去看了看蛋哥，让他保重身体。说我们兄弟就在河堤，要有事就吩咐我们一声！”
林利胜吼完，本来已经走向堂上的椅子，这下听着李承坤不紧不慢的话，转头盯着他好一会儿。
这小子..真的是机灵….
“怎么，想转投王瘸子去？”
算了，被看破了。相互演着戏也没什么好玩的。
大头已经有些听不懂他们俩的对话。爬起来，悄悄瞄了李承坤一眼，发现李承坤已经恢复了淡定。忽然他也觉得他们兴许还有救呢，摸摸索索地就退到李承坤的身后，时不时地偷瞄堂上的林利胜，藏在李承坤身后像个受惊的躲闪的小猫咪。
“不是，是王瘸子想当我们的头子，我们没办法，才过去问问清楚的。”
包仔听来听去，终于听出了点味道。不由得感叹，靠他妈的大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觉的，也不知会一声。吓死他了！
林利胜又摊在雕龙刻凤的大椅子上。哼地一笑，盯着跪挺挺的三人，看了会儿。
“行了，玩够了，不吓你们了。”
“三人都不错，可以上道了。”
“王瘸子这事。办得可以，深得我心。”
“快十年了。王瘸子一直在我的法度之外，而且愈来愈嚣张。最近更是在我地盘上干起了买卖孩子女人的勾当，我最看不起这样的腌臜事。”
“以后啊，你们还跟着你们的敬哥，刚好那空出了几个位置，就补上吧。”
三人都还有点迷糊，他们不是早上道了？
藤永敬见地上几人没反应，给了李承坤小腿一脚，李承坤这才对着上面的林利胜大声应是。其他两人跟上。
“永敬，我看他们几个蛮有配合的，就让他们一堆吧。”
藤永敬低头应是。
“你们敬哥和杰哥重心都在河里。平时你们就替我多辛苦下，没货来就给我盯着岸上点，别被光头佬一天天地给蚕食完咯，到时候连个放货的地儿都没有！”林利胜说到最后已经带着点怒气，但明显并不是因为李承坤他们的事。
这会儿三人机灵了，整整齐齐地应了个是。
林利胜缓缓平复自己的心情。
“以后做事，要有点组织纪律性。凡事要通报，别呼朋唤友风风火火地就去干，成什么样子！”
三人又应了个是，不过这次声音小多了。
“行了。这会我正高兴，不罚你们了。”
“永敬，给他们沾沾血，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藤永敬弯下腰，“是，多谢胜哥。”
看林利胜欲起，站旁边的张文杰忙上前去扶，林利胜抬手一挡，跟着铁头烙走了回房。
宋世琛奉上来一个装着瓷碗的高度酒，非常呛鼻，上面架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
藤永敬首先在自己指尖划了一刀，滴在碗里，然后将刀递给李承坤。李承坤本来也想学藤永敬在指尖动刀，但宋世琛阻止。双指夹着银晃晃的刀刃放在李承坤手腕的动脉上，用眼神示意他轻点，注意力度。
李承坤一划，血液溅射而出。包仔和大头有样学样。
厅堂上，宋世豪已经在关帝爷神龛前点好香碗蜡烛。张文杰和他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藤永敬带着李承坤三人对着关老爷三拜九叩，喝了血酒。这就算将他们几人引进了门。
话说回来，这还是藤永敬一脉里，第一批由老大引进门的小弟。其他人均是主动沾血进来的，也就是为了帮派利益和兄弟让对方见血，或自己因此见血。包括宋世琛、宋世豪兄弟。
敬哥亲自开车将他们几人送回了河堤，几人也终于明白今天是怎么回事。
王瘸子破天荒地给胜哥送来了保护费。一大沓，具体多少不知道，说是前三个季度。还一个劲对胜哥道歉，万般解释自己绝无二心。也不想立什么鬼怪神佛，只想安安生生地做点小生意赚些养老钱，养个女人用用，再养大几个孩子。请胜哥原谅他这些年的不懂事，不识抬举。
林利胜起初也是一头雾水，找来了张文杰。张文杰河上的几条线都不如藤永敬的繁华，也不如藤永敬的安全，偶尔还被白道上的人拖拖拽拽的。林利胜也没怪罪，还顺势让他分点注意力看顾点岸上。
但想不到，张文杰来了之后，居然说不知道。
这可把林利胜气了一通，堤岸可是张文杰的辖区，在他的地界发生的事，他居然不知道…。
本来藤永敬今天要去乡下，想在远点的地方多开条线。胜哥现有的几条线都有点集中，林利胜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加上现在公路越修越多，车子也越来越多，多条路子总不会错。这些藤永敬都跟胜哥说过，也都是得到胜哥大力支持的。
谁知道半路被胜哥的大管家铁头烙叫了回来。进去一问，原来是李承坤他们几个的光辉事迹被曝光了。
藤永敬只能如实交代。说是他船上的几个小子，因一个小越南仔被王瘸子骗了，气不过。去教训了一下，但没砸店也没伤人。
没砸店也没伤人能把王瘸子教训得如此妥帖？林利胜好奇，藤永敬只能把传回他耳朵的大概过程呐呐地说了一遍。想不到把林利胜逗得龙心大悦，说要见见他们几个。藤永敬就来提人了，临走时，林利胜还要藤永敬不要多嘴。
藤永敬什么人啊？一点即透。几个死小子事是办得不赖，但一声不吭，就去把和自己老大有些过往的王瘸子给干了，怎么说都鲁莽了些。所以也就照着林利胜的剧本走，吓了吓他们。
这会儿，几人从自己崇拜的大哥口中听着自己的故事，都有点不好意思。呐呐地你看我我看你的。
最后，藤永敬希望他们以后要拿捏着点分寸，不可过松也不能过紧，凡事留一线，不可杀绝别人的后路。有事还要多请教张文杰，毕竟岸上原属他的辖区，虽不如河上重要，但莫名被分了一块，终归会不爽。
张文杰这些年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和藤永敬的内斗上，差不多算是废了。虽然让他们相互制衡是当初林利胜提拔藤永敬的原因，但经过这些年，张文杰被藤永敬完完全全给比了下去，这是林利胜始料未及的。
虽然就品性而言，林利胜可能会更喜欢藤永敬不骄不躁深谋远虑的样子。但不否认张文杰更有野心，更适合混道，可惜就是蠢了点。
但到了今天这种局面，终究是有些难看。
所以，张文杰？
快了！
临下车时，藤永敬又给了他们每人两千块钱。说是安家费，照例的，刚进门的兄弟都有。这时三人才又想起，原来长久以来，他们连敬哥胜哥的门都还没摸到呢，哪里上道了。
“以后收入会越来越多，你们自己要处理好，别挥霍一空。身边要常备些钱，别出了事，连跑路的钱都没有。若真这样，也别求别人搭救你了，自己直接往河里跳死了干净。”
“是！”
“还有，进了门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凡事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最好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别说。”
“找的女人也好，男人也罢，掂量着找，别找些手长嘴宽的。”
“是！”
几人一起下车，藤永敬意味深长的看了李承坤一眼。
“敬哥也不知道把你们带进来是对是错，也不知道于你们的人生是好是坏。”
良久，继续道：“希望有一天，你们能证明给我看，一切都不是坏事！”
面前三人沉默半响，李承坤对着藤永敬现出一个安慰的笑容：“谢谢敬哥！”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听言，藤永敬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李承坤的臂膀。从出门起，就有些矛盾低落的情绪被一扫而光！
当晚，藤永敬在关记二楼设宴。把当天没到的兄弟都拉了过来，给李承坤他们一一介绍认识。
一席不分宾主，皆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