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暗涌(三)
与结绮楼相邻的,是一片较为低矮的房屋。一间间瓦舍围合成一个个的院落,有的院落较大一些,几进几出的房子,设计的雅致秀丽。
这里也属于烟花风月场所,但与结绮楼不同,出入这里的除了男人,还有身穿华衣的美妇。
有些男人好男色,旁人去结绮楼,他们便从结绮楼的后面走出去,穿过窄窄的小巷,去寻对口味的小倌。
男人们在外面寻欢作乐,妇人们独守深闺,必然孤冷。而这里,也成了她们寻找慰藉的地方。
与结绮楼的高调堂皇相比,这片瓦舍要相对低调隐秘许多。
毕竟男人好男色,和女人找男人不是社会的主流,自然是遮遮掩掩,藏头露尾。
长公主丹阳在二层小楼上临窗而坐,她的对面,一个面白清秀的小倌给她斟了一杯茶。
夏夜无风,空气燥热,她不停的扇着手中的扇子。
楼下的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男人的黑影走了进来。楼梯一阵砰砰响,不久后,左信自下面冒了上来。
“公主,”他没有行礼,而是直接走到丹阳旁边。
“都安排好了吗?”长公主站起身来,冲小倌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小倌躬身一礼,摇曳着身姿,走下楼梯。
见小倌消失在视线里,左信才凑近长公主说道:“公主放心,臣已经安排妥当。”
“那便好,”丹阳拉着左信的手,在窗台前坐下,“先吃盏茶吧,静下心来等一会儿。”
左信还有些局促,却也应丹阳要求,慢慢喝了一口茶。
“公主,今晚,拓跋简会来吗?“
“怎么?你信不过我?”
“不是,”左信赶紧说道,“臣自然是信公主的。”
丹阳莞尔一笑,与他靠的更近了一些,“拓跋简此次潜逃入京,目标并不是陛下,而是你。你杀了他的父亲,他是来报仇的。而且,他已经盯了你好几日了,只不过,他忌惮你的功夫和你身边的护卫,不敢贸然下手罢了。此次我来见你,便是故意露出破绽给他看,他一定会亲自登门刺杀与你。”
左信自然知道长公主所说的破绽是什么,人只有在浓情蜜意时才会心无旁骛,才会给偷袭者可乘之机。
他咽了口唾沫,仍是感觉口干舌燥。他与长公主挨得很近,女人身上的脂粉之气,夹杂着汗香味儿,充斥着他的全部神经。
没有男人能抵挡的住这样的诱惑,他觉得,他早就已经沦陷了。
然而,他听长公主如此说,便知道此时正是自己性命攸关的时刻。这个时候,应该外松内紧,不应一味的沉溺。
夜色朦胧,有人翻墙进入这座小院。左信立刻站起来,从窗户里往下探头。
丹阳隐藏在他身后,也仔细的朝下面瞧去,“是他,他来了。”
左信与拓跋简只在战场上打过交道,见了面自然会非常熟悉。但在夜色里,单凭身影判断,是看不大出来的。
“他果然来了,”此时,左信对长公主深信不疑。
一声呼哨,左信直接从二楼窗台上跃下,来到拓跋简面前。
“左将军,”拓跋简正要抱拳,却没想到,迎接他的竟然是左信手中的剑。
拓跋简仓皇接招,极力应对。
此时,他也意识到,事情有变。然而他此时所做出的推测是,左信假意答应助他,实则是引他出来。
殊不知,最终算计于他的,是他最信任的人。
两人交手之际,小院的门被撞开,一队甲衣兵士闯了进来,将他团团围住。
“束手就擒吧,”左信一边继续用手中的剑进攻,一边说道。
论单打独斗,拓跋简不一定不是左信的对手。只是,他如今深陷包围之中,有种将要葬身此地的绝望之感。分心之下,应对起来自然十分吃力。
不多久,他便明显落败于下风。
“放了我父亲,”一声呼喊从上方的小楼上传来,一个身高体胖的男子挟持着长公主站在窗台旁,那是拓跋漓。
此时,连丹阳长公主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拓跋漓的人质。
她只说让拓跋简单独来这里见左信,共同商议夺宫之事。刚才见拓跋简一人进入小院,也只以为,来此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却没想到他儿子也跟来了,还提前藏在了房顶上。下面打斗的正热闹时,他突然从窗户里一跃入内,将一把匕首架在她脖子上。
“长公主?”左信手中的剑招愈发狠辣,直将拓跋简逼入绝境。
包围在侧的士兵见拓跋简无法招架,立刻涌上,将他拿住。
左信抽出身来,飞至二楼,在与拓跋漓近在咫尺处对峙。
“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她,”拓跋漓的声音再颤抖。
左信毕竟是尸山血海中闯荡出来的,他见这孩子紧张的都快尿了裤子了,自然不放在眼里。
疾步上前,准确而迅猛的一剑。一剑封喉,拓跋漓当场毙命。
下面的拓跋简见拓跋漓的身影消失在窗口里,大感事情不妙,震惊当场。
他望眼欲穿,只恨自己被周围的士兵死死钳制住,无法奔上楼去。
“左信,”他在下面喊,“你杀了我儿子,我要杀了你,我杀了你······”
窗口里,左信和丹阳的两个人形黑影朝下面看着他。
“让她住口吧,”长公主颇为烦躁的说道。
“公主的意思是······”
“明日一早,把他的首级献给陛下即可。”
“好,”左信想也不想,直接对丹阳言听计从。
···············
拓跋笙稳坐在千秋万岁殿,一上朝,左信便抱着装有拓跋简首级的盒子来到殿内。
“臣中郎将左信,斩杀拓跋简于昨夜平湖街鱼柳巷内!”
此言一出,他毫不意外的收到了朝中众大臣们的质疑、惊讶和赞叹之声。
他得意的跪在御阶之下,十分享受作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拓跋笙站在御阶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哦?你手上的木头箱子里便是吗?”
“正是!”他将箱子举过头顶。
子知小跑着走到左信身边,弯腰将木箱子打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赫然躺在里面。
许多好奇心重的大臣忍不住朝箱子里看,顿时吓得一哆嗦,然后相互传话,“哎呦,还真是呐!”
“真的?那箱子里真是拓跋简的首级?”
拓跋笙站在御阶上弯着腰看了一眼,拓跋简她认识,这颗头颅,她确定无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