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废妃
拓跋笙五岁了,已经到了读书的年纪。
杨澄曾经是太子的老师,虽然是汉人,但名望很高,十分得当今皇帝和太子的敬重。
杨少傅并没有在朝中担任要职,如今更是赋闲在家。太子今日才向皇上请了旨,重新启用他,让他教导拓跋笙。
大魏朝的国祚虽然是由鲜卑人开创的,但是几百年来,鲜卑族人一直依附于汉族,学习汉文化。
如今,除了某些风俗习惯不同,基本上已经完全汉化了。
汉人最是尊师重道的,拓跋笙依照汉礼向杨少傅拜了先生,便开始了今日的课程。
按照道家的规矩,拓跋笙既然已经拜了云崖子为师,虽然她不入道家门,没有赐予道号,但也不能重新拜师。不过可以拜先生,先生不论多少,越多越能更好的开阔眼界,提高学识。
前一世她是洛府里的侍女灵玉,大字不识一个。后来小姐洛芳华学习读书写字,才勉强教会了她写自己的名字。
对于满腹才学的小姐们,她也是满心的羡慕。但丫鬟有丫鬟的命,她是个认命的。
而现在,她坐在书桌前,看着桌上摆放着名贵的笔墨纸砚,她便告诉自己,灵玉这个名字已经离她远去。现在,她是拓跋笙。
她要以拓跋笙的身份,好好的活着。
日落西山的时候,拓跋笙拜别了杨少傅,离开书房前往自己的寝殿。
绕过假山,走到东宫的主路上,正好看到宫里来的太监们,往东上阁走。
打头的太监手中托着一个卷轴,身后跟着两列小太监,个个手持拂尘,神情淡漠冷冽。
他们所去的方向,正是太子妃寝宫的所在。
拓跋笙心里一沉,不好,难道废黜太子妃的旨意这么快就下来了吗?
不由分说,拓跋笙便要尾随到那一队传旨太监的后面。
可走了两步才发现,自己身后也拖着好几条尾巴。他们都是负责侍候她上学的小内监。
其中一人捧着书简,一人拿着点心盒子,一人提着装有笔墨纸砚的小箩筐,还有一人,两手空空的跟着,这便是含笑。
拓跋笙小跑了两步停下来,转身对身后说道:“你们都回寝殿,把本王的笔墨纸砚交给青嬷嬷,只留下含笑服侍就行。”
其他的人应声而退了,含笑眨巴着两只眼睛,满脸的兴奋。
“殿下,我们还去东上阁看看吗?”
“当然要去!”说罢,立马撒丫子往传旨太监们消失的那条路上跑去。
两个小屁孩跑到太子妃寝宫的门口,扒着门框瞧里面的动静。只见传旨的太监背对着他们,扯着嗓门宣道。
“······太子妃吕氏,残害皇嗣,自今日起,罢黜太子妃之位,贬为庶人,幽禁秋蒲台,钦此!”
话音刚落,便有几个力壮的太监上前拉扯起太子妃,太子妃在地上挣扎着大声嘶喊:
“不,不······我不要去秋蒲台,本宫要见太子。我是冤枉的······我马上就能找到证据了,我能证明没有给惺孙下毒。公公,你帮我请太子来,请太子多宽限我几天,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的······”
“行了,”负责传旨的太监揉了揉耳朵,态度轻蔑,“娘娘,您别嚷了,依老奴看,您是找不到证据的,还是死了这份儿心吧。”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现在整个东宫是洛良娣说了算,她会让你的人找证据吗?”
太子妃恍然,绝望的瘫坐在地。良久,再次高喊起洛良娣的名讳大声诅咒,“洛花依,今日你陷害我至此,将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哭喊声撕心裂肺,令闻着动容。
“唉······”拓跋笙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对太子妃此时的状况充满了同情。
然而贴在拓跋笙身后的含笑,却没有半点儿同情之感,而是拍着手小声叫好,“这就叫现世报,可算为大黑报仇了。”
“为谁报仇?”拓跋笙转过身面向含笑。
“大黑啊,您养的那条狗。上个月被太子妃的婢女一脚踢死了,您还难过了一整天呢。”含笑挠了挠后脑勺,“殿下?您不记得了?”
拓跋笙一阵心虚,含混着说道:“哦······我当然记得。”
含笑是个小屁孩,自然不会疑心什么,只自顾自的继续落井下石:“活该,让你害死大黑······”
这时,里面的太监已经架起太子妃往宫外走来。拓跋笙立刻向后缩回了脖子,转身欲跑。可身后的含笑反应却慢了半拍,拓跋笙直接撞上了他的额头,痛的两人龇牙咧嘴。
揉着脑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含笑便已经跪在了地上,抖着身子连连磕头:“奴才该死,殿下饶命,奴才该死,殿下饶命······”
他这么一闹,就算想不被人发现也是不可能了。
果然,传旨的公公三两步来到门外,见到拓跋笙,笑靥如花:“哟,是小殿下呀,奴才参见小殿下。”
“公公不必多礼,”拓跋笙坦然的站在那里,妥妥的受了老太监的一拜。
老太监站起身子,很好心的建议:“殿下,如今这儿满是污秽之气,不是您该来的地方。您还是快点儿离开吧。”
“好,我这就走!”
这一句刚说完,老太监再次下跪,“奴才恭送小殿下。”
向含笑招了招手,带着他原路返回。
含笑一路上提心吊胆,畏畏缩缩的跟在拓跋笙身后。
他从记事起,就已经在东宫里了,一直跟在小殿下身边。小殿下的坏脾气他是见识过的,自己也因为惹得小殿下不高兴,而挨了不少罚。
刚才他撞了小殿下的头,自己都要疼得掉眼泪了,小殿下肯定也很疼。虽然他没有当场治自己的罪,可回去以后,自己的这顿板子恐怕是免不了的。
越是这样想,含笑越是害怕。六月的天气,饶是太阳已经下山,天空已暗,暮色四合,可夏日的余温还在。风一吹,他却竟然瑟瑟发抖起来。
走到一盏宫灯下,拓跋笙突然停下脚步。
平日里跟个话匣子似的含笑,这会儿竟然默不作声,这让她感到很奇怪。转过头来,在宫灯烛光的映照下,她看到的是一张惨白的小脸。
“你怎么了?生病了吗?”拓跋笙关切的询问他。
谁知,含笑却扑通一声,再次跪在地上,“奴才该死,求殿下饶了奴才,不要打奴才的板子。”
拓跋笙微微一笑,立刻明白了他这一路惶惶不安的原因,“谁说要打你板子了?起来吧。”
“刚才奴才不小心撞了您,您不打奴才板子?”
“嗨,我都把这事儿忘了。”
“忘了?”含笑顿时懊悔,恨自己不该再提起。于是再磕头,以便确认:“殿下,您不会再打奴才板子了吧?”
拓跋笙很好脾气的笑了笑,“不会,赶紧起来吧。”
含笑这才两眼放光的站起身来,亦步亦趋的跟在拓跋笙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