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相识
阿云望着缓缓掀起锦帘的锦衣男子，呼吸骤然加快。
那是怎样一张淡漠疏朗的面孔，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眼尾微微上挑，让她想到了大漠里最狡猾的白狐，他的嘴唇很薄，却红红的，宛若玛尔琪的叶子。
他的轮廓深邃，却又不像族中兄弟那般粗犷，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淡雅贵气。
他视线扫过她，像沙漠里的俯冲而下雄鹰，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压迫感。阿云觉得自己心跳的很快，几乎不能呼吸了。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在北凉，即使是与哥哥们在山野里直面狼群，她也未曾这么慌张过。
肖之祯见阿云眉目深邃，心下暗忖，北凉人？怎会跑到中原腹地？
他淡淡开口道：“听说，姑娘非要见我？”
阿云闻言，红着脸道：“我是想当面，当面……言谢……”
她尽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学着中原女子的样子，朝肖之祯屈膝行礼道：“方才多谢公子。”
肖之祯微微颔首，眉宇间尽显疏离之色，“姑娘客气了，既已当面言谢，还请姑娘行个方便，让我们继续赶路。”
说罢，他敛了眼睫，放下了马车锦帘。
他同大漠男儿好不一样啊。
阿云公主生的美丽大方，是北凉大漠里数一数二的美人，自她成年，前来部族求亲的武士几乎要踏破父王的大帐。
她要嫁给世间最英武的男人，他要像天上的鹰，像地上的白狼，要只钟爱她一人。而不是像族中人那样，自己的阿娘是父王的第九位夫人了。
“公主，公主。”娜宁摇了摇颇有些呆愣的阿云，“他们已经走远了，您还在这儿站着做什么？”
阿云公主定了定神，回头对娜宁娜米狡黠一笑，道：“我改主意了，不去江州了，咱们去河南。”
娜宁一脸不可置信，道：“您不是早就想游历江州吗？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阿云脸上带着几分绯色，扬眉道：“河南号称是中原的粮仓，如今受了饥荒，本公主倒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个情形。”
“我看公主是想跟着方才那位公子吧。”娜米捂嘴一笑，凑近她小声道。
北凉女子素来豪放，阿云公主倒也不避讳自己的心意，道：“虽然父王不喜欢中原男子，说他们狡猾很，不过，我倒觉得不是。你们瞧他，路见不平，见我们几个女子，却并未端恩人架子，想必是个心地良善之人。”
娜米见状，打趣道：“是是是，公主说的都对，恩公哪里都好，您要不就学中原女子，对恩公以身相许？”
阿云公主一撇嘴，自言自语道：“本公主还得好好观察他一番，再做决定。”
马车在平稳的官道上行驶。
“主子，那三名女子好像一直在跟着我们。”南风压低声音对马车内道。
肖之祯微微抬了抬眼，又将目光落回了手中书册，淡淡应道：“嗯。”
一旁的卫韫放下手中竹简，道：“方才看她们样貌，有几分北凉女子的意思。”
卫韫自幼在云城长大，自是熟悉北凉人的体貌特征。
“好端端的，她们三个女子，怎会深入中原腹地？”卫韫摸着下巴，皱眉思索。
肖之祯翻动一页书册，道：“北凉的忽勒王子前几日又带了使团进京，她们可能是随使团而来。”
“北凉王子不断向中原示好，对边地百姓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卫韫由衷地感叹一声，继续道：“自三年前云城一役，老汗王身体每况愈下，族中事务多由忽勒王子打理。我在云城时就有耳闻，此人骁勇善战，接连替北凉收服了乌孙，姑墨等小城邦，扩大了北凉版图。但因崇尚中原文化，族中很多旧派看他很不顺眼，颇有扶植汗王幼子之意。”
肖之祯略微点点头，合上书页道：“成大事者，不众与谋。”
只听他又道：“若忽勒王子能继承汗位，边境安宁指日可待。自老汗王病重，北凉内部纷争不断，九部首领各自为政，以他们现在的状况，断无实力与我朝抗衡。他现下频繁来京，与我朝修好，不仅是想借力平复北凉各部首领的野心，也为能让族人休养生息。如此看来，他倒是个有远见卓识之人，懂得分寸，也知进退。若他日有机会，本王定要会会他。”
卫韫闻言，似是想到什么，对肖之祯道：“您当年在战场上射杀了老汗王的弟弟，北凉人的战神兀术将军。北凉人对您可是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将您杀之而后快。那几个女子，会不会是来探听您行踪的？”
肖之祯轻挑起马车窗帘，向后望了一眼，摇头道：“不太可能，若他们贸然对本王动手，一旦失败，岂不坏了忽勒王子的大局？不过，北凉族中派系复杂，多留些心，总是对的。”
京城，睿王府，长春殿。
茯苓正侍弄着殿内的兰草，突然听到门外一阵喧哗。
“娘娘，主子说有劳您替他照顾八公主几日。”暗卫朝茯苓跪下，抱拳行礼。
“嫂嫂！”景瑟挣开了暗卫的束缚，委屈的扑进了茯苓的怀里。
茯苓一面抚着景瑟的后背，一面对跪在地上的暗卫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娘娘，昨日黄昏，主子刚在河北境内安顿下来，便发觉八公主尾随我们一同到了河北，主子担心公主安危，特命属下将公主连夜护送回京。”暗卫如实道。
茯苓轻敲了下景瑟的脑门，道：“你一个女儿家，胆子倒是不小！”
“嫂嫂！”景瑟撅着嘴一脸不情愿，抱怨道：“王兄真是小气死了！”
茯苓拉着景瑟坐下，故作惊讶道：“当真如此？他若哪里得罪了你，我在这儿先给景瑟妹妹赔罪了。”
看着茯苓笑盈盈的样子，景瑟再也发不出小脾气，只得懊恼的垂了眼帘。
“娘娘，主子给您带了一封信。”暗卫说着，从怀里取出了淡黄色的信封，双手递给了茯苓。
“殿下的信？”茯苓颇有些惊讶。
“是，是主子昨夜亲手交给属下的。”
茯苓展开信笺，只见白色的宣纸上是一行力透纸背的行楷：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
她瞬间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