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所谓的神医
白霖霜心中虽已是颤抖，但又想起老头的教导：
丫头，你要记住，当一个医者，最忌讳就是救治时感情与医术混在一起。你要时刻记住，自从你选择了这一条路时，你就只能在最危难的时刻，分得清主次。一个真正厉害的回春手，在这方面越是要比一般的医者更明白这个道理。
否则，就算不得一个真正的回春手。
所谓的神医，除了医术无可挑剔之外，最重要的便是这驭心之术。
不困于境，不乱于情，不止于医。
她在心里默默念道，一遍一遍重复着。
那一个一个字仿佛一道道清心咒，深深嵌进她的心里，她瞬间觉得内心平静了下来。
忽视那一团团刺痛双眼的烂肉，还有鲜红的血溅到她的身上、脸上，她觉得自己好像走入了另一个世界，那里只有她，只有一个病人，还有动手的工具。
安静又镇静。
瑾娘虽被这骇人的场面吓着了，但她也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人。
绝煞的人出去回来也会受重伤，但她从来没有看过如此残忍的手段留下的伤。
这些年老主子离开后，她也一直就在遗梦轩主持大局，除了送些东西去绝煞营地时，她便没有去理会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也没有看见绝煞的人是否也像伤害竹心那些人如此对待过别人。
所以，她都有些忘了，老主子还在身边时的腥风血雨。
此时，看到竹心就这样鲜血淋漓地躺在这儿，她的内心颇为伤感。
望着那张如雕似画的脸上尽是严肃认真的表情，瑾娘觉得这时候的主子好像比刚才更加动人心魄。
老主子的衣钵，算是有继承了，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尊卑之念一直都是她深深认可的，即使在绝煞没有那么严苛。
从来没有一个主人，会如此珍视下人的命。
若是别家的主子遇到这种情况，怕是只等着下人咽气，就随便拖去乱葬岗弃了。
哪里会像这样，不惜自掉身价，冒着展露真容，变回女儿身使秘密更加容易见光的风险，也要救下一个微不足道的生命。
刚才进门那一刻，她分明瞧见她脚步一个踉跄，失了冷静。
那动作只在瞬间，若不是她一直看着她，又有些知道她的性情，又怎么会看出她的担忧呢？
跟着如此重情重义的主子，不知是福是祸？
还有这几日街上那些反响，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她还没料到，主子随意写的几首小诗，就可以引起那么大的轰动。
久凝着白霖霜的侧脸，瑾娘思绪万千，但并没有影响白霖霜偶尔吩咐她们做事的速度。
小舒的心里同样是奔腾不息的惊异与敬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每一秒都像是与死神争斗。
终于，半个时辰过去了，伤口也差不多全部处理好了。看着被裹成一团“木乃伊”的竹心，白霖霜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终于完成了。
除了看到她的头部以上的部分，她的身体几乎都被被裹住了。幸好如今的天气还是十分清凉，不然像这种情况，肯定会被出很多的汗，她定会不好受。
“主子，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要不主子去沐浴一番，便回去吧！”
瑾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如今看着已是亥时，对于普通人来说，早就该是休息的时间了。
“好。”
白霖霜拿出一块娟布擦了擦头上密集的汗。如今一停下来，她便感觉全身黏糊糊的，一阵不舒服。
要是不马上沐浴，她觉得会受不了。
给了小舒一些用于消肿的外敷草药，吩咐小舒留下在这守着竹心，也说了一些注意的事和用药后，瑾娘和她便朝前院走去。
前院还是一如既往的喧闹。此时还正是生意正兴隆的时候，楼下尽是一派盛景。
走进房间时，她便看到一团黑影站在窗前。瑾娘上前将灯点亮，墨泠那清冷的背影便清晰地映了出来。
“回来了！”
白霖霜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向内走去。
“嗯。”他还是背对着她。
他淡淡应了一声。
“主子，属下去准备热水。”
瑾娘说道。
白霖霜点了点头。
瑾娘便去准备了。
白霖霜有些无力地走到桌边坐下，用手撑着额头闭上眼小憩片刻。
墨泠转过身看到她的样子，有些吃惊。
他还以为她不会在这些人面前露出真容，却没想到，她竟然做了，而且还是一身狼狈地出现在他面前。
这虽然并没有影响到她的好看，只是，在灯光的照射下，他分明看到那身子的摇摇欲坠，还有她脸上泛着丝丝不正常的惨白。
他的心里突然乱了。
心里想要开口说出的话却是怎么也没有勇气问出来。他捏紧了双拳，静静地伫立在原地。
门口传来响声，白霖霜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放在梳妆台上的面具戴上，云淡风轻地站在一旁，看着抬着木桶进来的几人。
几个小厮将装满水的木桶放下，后面跟着的几个女子在里面洒了一些花瓣，便通通退了出去。
墨泠也自动隐身。心中的情绪也被他深深藏住，深怕那露出的一点蛛丝马迹透出什么荒诞的真相。
白霖霜迅速脱下身上的衣服，取下面具，快捷舒服地泡了一个澡，便找来新的衣服换上。
扫了扫同样简易的同色衣服，白霖霜暖心一笑。
瑾娘真是懂她。
摇了摇有些晕晕的大脑，她快速穿上衣服，戴上面具。
“来人。”
穿戴完整后，她朝外面叫道。
“主子！”
独孤勍的身影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厮。
那些小厮将浴桶抬了出去，便将门关上，屋内独余白霖霜和独孤勍。
“主子，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出来，属下一定去将它办得周到。”
独孤勍率先出声。
他看着那坚毅的背影似乎绷得很紧，知道白霖霜这次是真的怒了。上次即使派他去整治白丹云一番，她也只是小小的教训，并没有彻底斩草除根。
而这次，他明显感觉到，她的心里不再像那次那般云淡风轻。看着她屹立的侧影，他知道，她或许真的不会就这么放过伤害竹心那些人。
“独孤，你说，犯了错是不是该受到惩罚？”
白霖霜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她是不是不该再次忍让，是该给对方一些颜色看看？
“当然。若是不惩罚，犯错的人就不会认识到她的错误。长此以往，她更是会变本加厉，无法收拾。”
独孤勍中规中矩地回道。
她们何止是犯了错，简直是蛇蝎心肠。饶是杀人无数的他，也从不会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下如此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