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番外篇)
“我可以做到,”俄洛伊说,“只要我开口,各个帮派和奥考的人都会加入你。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帮我一把,妈的!你欠我的。”他像个孩子一样突然耍起脾气。
“我,欠,你,的?”俄洛伊一字一顿地反问道。
“我一直遵守着仪式。献祭从没断过。”普朗克咆哮着说。
“可是显然你没有吸取教训。仪式?祭品?这些都是弱小的人与弱小的神之间的琐事。我的神要的是行动。”俄洛伊说。
“我为这座城受过苦,为这座城流过血。它就该属于我!”
俄洛伊知道自己必须做什么。她在普朗克开口之前就知道了。她甚至在好几年之前就知道了。
普朗克已经迷失了方向。这么长的时间以来,父亲的残暴在他心中深深烙下的憎恨和哀怨不断地发酵恶化。俄洛伊曾经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因为当时她爱着他,同时也因为她离开他的时候放任他继续误入歧途。他满足于杀人、抢劫,满足于做一个真正的海盗,但却从未企望过达到自己父亲的海盗之王的高度。
他们分手以后,他的目标就止步于成为比尔吉沃特的主人,而且为此掀起血雨腥风。
俄洛伊感到自己眼眶泛湿。他已风头不在了。他无法继续前行,继续进展,继续进化。现在怎么办?现在他可能无法活着完成娜伽卡波洛丝的试炼。但是他必须接受试炼。他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个。
俄洛伊望着面前这位老船长。我可不可以把他打发走?相信他还有一丝力量或志向熬过这一劫?如果我打发他走,至少他还有可能活下去……
这违背了娜伽卡波洛丝之道。这不是真者的职责。这座神庙容不得怀疑和后悔。如果她相信她的神,她就必须相信自己的直觉。如果她觉得他必须接受试炼,那么这就是神的意志。哪个笨蛋会为了一个男人而放弃一个神?
俄洛伊紧握着“神悉”的把手,将神像从肩膀上落下来。轻松的感觉重回肩头,但不知为什么,她依然能够感到肩上的重量。
“求你了,”普朗克哀求道。“哪怕再仁慈一点吧。”
“我会让你看到真相。”俄洛伊的话是在为自己鼓劲。
她一脚踢向普朗克,脚跟压扁了他的鼻子。他像醉鬼一样向后栽倒,嘴角淌出了鲜血。他翻过身,愤怒地望向她
“看!”俄洛伊吟诵起来。
她将自己的精神延伸出去,呼唤着蛇母的能量,将神像向前挥动。一股泛着光亮的雾气从神像的嘴里倾泻而出,蛇母的面孔周围环绕起蓝绿色的能量漩涡,能量渐渐实体化,变成了灵体触手。在黄金的映衬下,这些触手就像海面上的日出一般优美,同时也像海底最黑暗的憎恶一般可怕。神像里不断向外长出触手,似乎在以某种难以理解的数学规则增多。它们以指数倍数的速度膨胀增长,似乎每一条触手都能容得下全世界的希望和恐惧。
“不!”普朗克尖叫起来。不过漩涡完全不为所动,触手像风暴一样卷住了他。
“直面娜伽卡波洛丝!”她大喊道。“证明你自己!”触手抓住普朗克,穿过了他的胸膛。他浑身颤抖,往昔的景象在他身边闪现。
他痛苦地尖叫,感受到灵魂被从身体中抽出,而他的镜像则安然站在俄洛伊面前。普朗克的灵魂燃着耀眼的蓝色火焰,灵魂的形态不断变换闪现着众多前世的样貌。
无数只庞大的触手不断地击打着这位伤痕累累的船长。普朗克翻身踉跄地站起来,尽可能低躲避袭击。但每躲过一次,就会出现更多触手。他周围的现实正在扭曲旋转。一大群触手迎面拍打过来,将他不断向下推,越推越远离自己的灵魂——越来越接近湮灭。
俄洛伊不忍直视。她真的希望自己可以望向别处。见证他的离世是我的职责。他曾是一个伟大的人,但他已经失败了。宇宙需要——
普朗克站起来了。缓慢,不屈,无情,他强迫自己残破的身体站起来了。他将自己撕裂,挣脱了触手的束缚,一步一个血脚印地向前迈步,痛苦地嘶吼着。他浑身血迹,精疲力竭,最终站在了俄洛伊面前。他眼球外凸,充满了憎恨和痛苦,但同时也充满了坚定。他用最后一丝力量,走进了自己灵魂的光雾中。
“我必将为王。”
风停了。触手随着一阵光消失。娜伽卡波洛丝满意了。
“你动起来了。”俄洛伊笑着说。
普朗克望着自己的旧爱,二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几寸。他挺直了腰板,胸膛中充满了坚毅的新鲜空气——他重新成为了那个高傲的船长。
普朗克转身离开了俄洛伊,身上的伤痛和残疾并没有减轻一丝一毫,但他现在的步伐却有着从前的自信。
“下次我要是再来要你帮忙,直接拒绝就行了。”普朗克吼道。
“你那只胳膊得处理一下。”俄洛伊说。
“很高兴见到你。”他一边说一边走出神庙,走下长长的台阶,走向大海。
“愚蠢的老混蛋。”她笑着说。
僧侣和祭司们回到了前厅中,俄洛伊想起来,还有一千件事等着她。一千个小负担需要她去扛。她必须找到厄运小姐。俄洛伊觉得娜伽卡波洛丝很快就需要这位赏金猎人接受试炼了。
“告诉奥考和其他帮主,要他们挺普朗克,”俄洛伊吩咐说法使。“帮他夺回这座城。”
“这座城现在一团糟,许多人都想要他死。他活不过今夜的,”说法使一边抱怨,一边看着受伤的船长艰难走下楼梯的身影。
“他依然是合适的人选,”俄洛伊一边说,一边轻巧地将“神悉”扛在肩上。
我们永远都无法确认自己做的是对的,也无法得知未来如何发展,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死。但宇宙会赐予我们渴望,赐予我们本能。所以我们必须相信它们。
她从庭院爬上楼梯走向神庙内部,神像抗在她肩上。这是沉重的负担,但俄洛伊并不介意这份重量。
她反而感觉无法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