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交心(二)

两人把心里的疙瘩一说开,心情也愉悦了。

这林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天色暗了也不方便寻路,二人便直接找了个避风口睡了下来。

韩蝉枕在温朗的腿上睡得是又香又甜,她很久没有这么踏实过了。

温朗却做了个噩梦。

梦中的他一步步陷入了沼泽,挣扎着不能自拔。韩蝉焦急地伸手来救他,却被他一并拉下了泥泞。

惊慌而醒,温朗后背发凉,一手冷汗。

还好是梦!听说梦都是反的,我不会这样的!不会这样的!绝不会!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再侧头看见身旁的韩蝉,他的心忽然不自觉的疼了一下。

他伸手想去摸一摸她的脸,可手伸到一半又被他收了回去。

看着她,自己便再也睡不着了。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天边渐渐泛白。

难得能睡个安稳觉,还是让她多睡会儿吧!

温朗将韩蝉扶靠在一旁,自己小心翼翼地起身。

腿都被她压麻了,温朗使劲抻了抻筋骨。

“韩蝉……那个我先去前头探探路!你再多睡会儿!我等下回来接你!”温朗的声音极低,好像既怕叨扰到韩蝉……又觉得必须把自己的行踪与她交待。

“嗯……”韩蝉在睡梦中笑着应承了一声。

她恰巧也做了个梦,梦里面有温朗,却是个美梦。

……

等她睡醒了,一睁开眼,发现已经接近晌午了,可温朗却并没有回来。

韩蝉站起身来四下瞧了瞧。

虽是天已明,但空荡荡的林子依旧显得有些阴森森的。

明明昨天温朗在身边的时候,这林子不这样的。

她没有呼喊,心里也没有丝毫的惊慌,沉了沉气,直接坐回原地,继续闭目养神。

不知不觉中,她又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还是被温朗唤醒的。

抬头望天,刚过了正午时分。看来是并没过去多久,但她却觉得相隔了很长时间。

“韩小姐,你是要睡到地老天荒吗?”

韩蝉扯了扯嘴角,慵懒地回了句:“之前是醒来了下,没见到你,才又睡过去了。”

温朗眉头一凝,蹲在一旁,似笑非笑地问:“那把你吓得不轻吧?”

“吓什么?”

“见我不在了,你不害怕?”

“怕什么?”

“万一我一个人走了,就丢你孤苦伶仃在这荒郊野岭……”

温朗的口气就像是在吓唬孝儿,韩蝉一听,噗得笑出声来。

她摇了摇头,挺了挺腰背站起身来:“明知不是,我又干嘛上赶着去害怕?”

温朗的心陡然一沉,幸好自己没有辜负她。

他抿了抿嘴,让自己稍稍平静了一些,然后重新换上了喜乐的神情:“过了这片林子就上了大路,不远就有个火车站!我打听过了,除了上午的那一班,晚上应该还有一班去庆县的。咱们只要混上去,便能省去不少脚力!只是咱们现在就要抓紧动身了,别再错过了!”

刚还有些惺忪朦胧的韩蝉这才算乍醒,她赶忙点了点头,却笑得有些尴尬,讷讷地说:“原来是真的没有丢下我。”

温朗的笑容一下子凝滞在了脸上。

他垂下头来,说的很谨慎:“差一点,这一次真的只是差了一点!我这次是真的犹豫了!毕竟现在时局不稳,火车发动的时间随时会出现变故,我也是焦急的想要回去。上午我已经混上去了,可在火车发动之前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脚跳了下来。”

“为什么?”

“怕你在林子里被狼刁了去呗!”温朗故意揣着玩笑的口吻,可下一句还是透出了满满的后悔:“也是怪我,之前想让你多睡会儿!早知道一睁眼的时候就把你拽起来了,这样咱们就能早一点回家了。”

说到“家”这个字眼的时候,温朗的眼睛是灰色的,那是他最渴望的地方,却似近似远,波折连连,他期待又担心。

他不是后悔跳下火车,他只是后悔没有早一点带上韩蝉。因为在他的路程规划里,始终都有韩蝉。

韩蝉一直以为经历过这些灾难后,眼泪应该没那么容易满了。但这会儿,泪珠儿却还是伴着一点点欢喜潸潸而下。

“那咱们赶紧走!”韩蝉一把执起温朗的手,娇怪地笑道:“不是走,咱们是……嘿嘿……跑步前进!”

“嗯!带你回家!”温朗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这一刻他们的手心都是暖的,暖到心窝里。

携手并排,怀揣希望。

估计是前面的经历让他们把霉运都消磨光了,这一次他们的运气出奇的好。

还没等到入夜,就顺利地混进了一列拉货的车厢。这里货不多,却全是粮食干草。如此不但没人看管,还顺便把吃饭的问题给解决了。

他们俩还有些不敢相信,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满脸的污垢,但彼此的笑却是最发自内心的。

他们窝在角落里,怀着忐忑静静的等待。

入夜的时候,火车终于准时发动了。

就要苦尽甘来了?他们激动地相拥在了一起。

韩蝉靠在他的肩上,如沐春风般的舒适和温暖。但转而一想,等到了南平,温朗一定会立即去同心上人相会。到那个时候,自己恐怕就要永远和这个肩膀阔别了。

想到这里,韩蝉忍不住哀伤的一叹。

可悲的爱啊,来得真没有眼力见。

温朗一听哀叹,心里只觉奇怪,轻声问:“怎么还伤感起来了?”

她有点怅惘,却不能实话实说,只得扯了扯嘴角:“突然想起了我的那只黑猫!我妈离开了我,原本我可以和黑猫相依为命的,可它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就只剩下我了……孤苦无依。”

话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了汹。

那双纯真的眼睛一下子闪入了她的脑海,让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温朗细细想了想,似乎在火车上确实瞧见过一只猫。是黑是白,他倒没怎么注意过。此时的韩蝉眼中透着惊慌,他以为她是在思念母亲。

他倾身上前,搂了搂她的肩膀,轻笑着说:“你要是喜欢猫,到了南平再养只便是了。再说你还有我呢,怎么能算孤苦无依?我可是许诺过让你日后都衣食无忧的。”

“还有你……”韩蝉轻吟着。

她想直接问:你已经有心上人了,要和别人双宿双飞了,又怎么能陪着我呢?

但她没有说出口,在她看来自己根本没有发问的资格。

他们只是患难同行而已,即使这份情谊成形的时间不长,她也绝不愿意用纠缠来毁坏掉这短暂的真情。

她顿了顿,浅笑着说:“那咱们算是朋友喽?”

“那是当然<难见真情,咱们是一辈子的朋友!”

他的话又清楚又干脆,听在韩蝉的耳朵里,扯着她的心里觉得怪怪的难受。

他果然是对我别无他想,我又怎能还赖着他,让他为难呢?

韩蝉暗暗下了决心,强硬地掐灭了心里的念想,真心地一笑:“那我真是赚大发了!交了个有钱的朋友!有面儿的朋友!”

一生一世,一辈子,简简单单的感情,也挺好。

温朗点了点头,却在韩蝉看不到的地方,暗淡下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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