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玩笑

韩蝉把怀里的菜刀取了出来,找了块石头快速地磨了两下,然后二话不说便将之前中枪倒地但并没有彻底咽气的那匹瘦马直接砍死了。

血溅了她一身,惊得一旁的温朗瞠目结舌。

他先前瞧出了韩蝉的倔强,也体会了她的冷漠,此时更见识到了她的果敢和……残忍。

她真的是个女孩子吗?

韩蝉干净利落地割下了几块马肉,用之前准备好的布包好后系在了腰间。再回过身去,面不改色地搀温朗,可他却本能地避开了她鲜血淋漓的手。

韩蝉哼笑了一声:“幸好你方才打中的是一匹马,若是开枪打中的是个人,我还真不知道这肉是割还是不割了。老板,你说这人若是真饿极了的话,人肉是吃还是不吃?”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这也并不是个玩笑啊!”

温朗被她的话堵得是欲言又止,韩蝉看得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撂了句:“这马肉是我准备的口粮,你如果嫌弃的话回头大可以不吃!没人会逼你!如果你把这个地方当成了审判我虐畜的法庭,那么等土匪杀回来了,我们搞不好真就要为这匹马偿命了。再说了……是你先给的一枪,我才补了一刀的!”

温朗总能被她说服!

其实他哪里会不懂这个道理?可他舍不得抛弃自己的骄傲!

可现在最不值得珍惜的偏偏就是骄傲。

他颤颤地扶墙而起,可腿一软又栽了回去。

又栽倒了!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废物呢?

温朗显然真急了!

他看着韩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连忙催促:“我恐怕真走不了了,你赶快走吧!我真的不怪你!你快点走!别等土匪回来了!你是个姑娘……不能出意外!”

韩蝉全当没听到,将包好的马肉扔给他,转身又往村里跑了回去。

这一次,她完全就像个土匪,挨家挨户的在院子里搜刮。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一间并不起眼的小土屋后面,一架小破独轮车成了救命的工具。

当温朗见到韩蝉推来的这架又破又旧,轮子也早就不属于圆形的独轮车,他竟然乐了。

他摇了摇头笑了起来:“真是如你所言啊!一箱金子还真是买了辆车。”

韩蝉瞥了他一眼:“你这个玩笑也不是很好笑!”

“这也并不是个玩笑啊!”

稍稍一愣,二人眉目一对,彼此会心一笑。

韩蝉胳膊有伤,虽不能跟温朗的伤情比较。但她受着伤却始终坚持的样子,看在温朗眼中,疼着温朗的心。

让她推着他走,让他承认自己是个废物,他是说什么都不愿意的。

可韩蝉两眼一瞪,直接高声怒道:“那就一起死在这儿吧!”

温朗无奈了,她为什么总那么有理呢?

他只能乖乖地怀着愧疚躺在了车上。

独轮车很窄,他勉强着侧坐在上面,他尽量脚下用力踩着地去做点推动的作用。

韩蝉身架不大,但力气却让人意外。

她拉着车,走得不快不慢,这架小破车比想象中平稳很多。

身后的夕阳映着天际,狼狈的一男一女,他们的身影在余晖中落寞而凄凉。

……

入了夜,找了个土堆避风歇息,韩蝉用汹留下的火柴又生起了火。

她取了块割好的马肉,烤了起来。烤得差不多的时候直接递给了温朗,又取了一块再烤,期间彼此没有说一句话。

温朗摸着烫手的马肉,只觉心里堵得厉害,实在忍不住了终于问道:“为什么不自己走?拖着我不觉得累赘吗?”

“我还指望着你给的衣食无忧呢!你死了,我找谁兑现?”

温朗脸一白,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当他侧目瞧着正在聚精会神烤肉的韩蝉时,他的心里就觉得特别难受。

要说韩蝉长得也不丑,那怎么老是能酸他的心呢?

韩蝉给他的感觉太冷了。

可稍一转念,温朗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敢肯定韩蝉刚才的回答会不会只是个玩笑。

温朗想了想,咬了咬下唇,冷冷一笑:“当初我将杀手推出火车的时候,丝毫没有考虑过你的生死。我担心的只是如果不能除掉他,他一定会轻而易举的套取了我的指纹,到时我就会变成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我考虑的只有我自己,所以你不要以为我曾经救过你!”

韩蝉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凝聚在火中的马肉上,却也冷冷地搭了一句:“我知道啊!”

“既然知道,那么你应该明白,我们之间毫无情谊可言!你就不怕我所谓的诺言不过是为了利用你所编造的谎言?”

“不怕!”

“为什么?”

韩蝉看了他一眼,撇嘴一笑:“看你轮廓澄明,眉目秀逸,不像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温朗却依旧冷着面孔,这并不是因为他的冷漠,只是他认为现在讨论的是个无比严肃的话题。

“我不想听玩笑话,毕竟我已经说了实话就不怕你转身扔下我!所以我也希望听到你的真心话。”

韩蝉这才正式地回过身来,黑黝黝的眼睛扫了扫他。

孤独的感觉就好像此时此刻的风,从四面八方吹向她,让她不知道该如何躲避。

她垂下眼帘,心口好像压着一块大石头:“战乱来的太快了,我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开始的时候我母亲尚在,我只需要跟着她的脚步奔命就好。可是现在她死了,一瞬间好像整个世界都抛弃了我,一切的一切都流云一般飘散而去,只剩下了我一个了。可……我虽孤零,但我又怕死极了!我还年轻,我还没活够,我不甘心毫无抵抗糊里糊涂就死了。所以我需要一个依靠……”

“依靠?”

韩蝉苦笑了一声:“一个足以让我走到安全地带的心里依靠!这条去往无战区的路太长了,一个人的路太孤单了,我怕自己坚持不下来。”

“所以这个依靠是谁都行?”

“是谁都行!”

都说女子由来心眼浅,韩蝉却自视通透的很。

可若说她通透,现下她又说了最不利于自己的实话。

对面的温朗面容平静地看着她,她沉了一下继续说:“你以为你在靠着我前行,其实我同样也是靠着在你走!所以等到了南平,我们各自的目的就都达成了。至于衣食无忧的话,我一直都是当个玩笑来听,又怎么会怕你食言?”

温朗自嘲一笑:“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倒也不完全是自作多情……虽然说理论上是任何人都一样,但你终究是特别一点。”

“哦?”

韩蝉撕了块马肉填进嘴里,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空荡荡的胃里终于有了东西,心也敞亮了许多。

温朗却还在凝着眉头等着她的回答。

她撩开了额前又长又乱的刘海,嘟了嘟嘴一笑:“因为并不是任何人都有机会同行啊!再加上……”

她的眼波流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温朗定睛一瞧才发现她的眼睛竟然这么迷人。

“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他不禁脱口赞叹。

“什么?”

“没什么!”温朗连忙回神,暗恼方才的意乱情迷,忙是笑问:“再加上什么?你继续说!”

韩蝉憋着笑,一字一顿地说:“再加上你轮廓澄明,眉目秀逸,瞧着舒坦呗。既然是任何人都行,找个英俊点的,走起路来也快乐些。”

温朗脸色一暗,只觉被耍笑了,冷声说:“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谁说这是玩笑了?”韩蝉又冲他撇了撇嘴,继续撕马肉吃了起来。

瞧着她吃东西的样子,原来也是个会快乐会笑的人。

温朗的心里也觉得舒畅了许多。

他跟着撕了块马肉嚼了嚼,竟也觉得可口的很。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地说:“那就为我的与众不同再加上一条吧!就是我一定会给你真正的衣食无忧。”

韩蝉一愣,抬眼看他。

不等她发问,便听温朗说道:“这不是个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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