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通行证
寒风吹裹着蒸汽,韩蝉和金香玉终于在火车驶动的前一刻拥进了混乱的车厢。
好不容易找了块空地,韩蝉惊魂未定地坐在皮箱上,却听身旁的金香玉一阵欢呼:“诶诶诶,咱们真的是交大运了!没想到那色老头的票竟然还是个包间!”
韩蝉抬起头与她目光相接,脑中闪回的是金香玉先色-诱花甲老汉,趁其不备抢夺其救命车票,然后母女俩凭着一张车票各拿一半的办法趁乱蒙混上车的画面。
这过程惊险也蹊跷,不过好在她俩的命是都保住了!
如今兵荒马乱,吕阳战区的车票更是一张难求,只是不知道那个倒霉老头下场如何……若是真有个万一,就全当他是用生命理解了什么叫“色字头上一把刀”吧。
“还坐着干什么?去咱们的包间啊!”金香玉窃喜地踢了踢韩蝉的屁-股,昂首挺胸地脑补着自己靠在软卧上喝着红酒吃着洋餐欣赏着窗外风景的惬意。
“妈……别整这些幺蛾子了!反正都到车上了,咱们就老老实实地随便找个地儿杵着得了!万一那包间里还有那老头儿认识的人,咱们就露馅了!”
金香玉欢愉的媚脸刷一下白了,啖了一口气,将另一只皮箱往韩蝉身边踢了一踢,也是一屁-股坐在了上面,嘴里嘟嘟囔囔地咒骂着。
韩蝉瞥了她一眼,故意打趣:“妈!拜托你坐好一点……小心你身上的貂皮大衣!”
一听这话,金香玉蹭得一下跳了起来。刚想检查下貂皮大衣的完好情况,可放眼一看四周这闹哄哄的难民,再想想自己现下的处境,她瞬间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重新歪坐了回去:“真他娘的活受罪,要知道活着这么不体面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别介C死不如赖活着!要不咱都对不起那色老头的牺牲!”韩蝉故意把话说得幽默点,实则心里也是一阵凄寒。她将头一偏,靠在了金香玉的肩头,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低声说:“好在咱俩没有分开!对了,妈,这车是开往哪儿的?票上应该有写的吧!”
对于两个仓惶的逃难者而言,她们实际并不知道哪儿安全,只知道随大溜地往所谓的无战区逃。
金香玉接过韩蝉手里的半张车票,与自己手里的另一半对接上,正反面都找了一遍,惊异地说:“诶咦?这车票上竟然没印目的地!难不成……该不会这其实也是一张假的?诶你别说,那色老头颤颤巍巍的样子,瞧不出来还知道临时造假!厉害,真是厉害!单这一点就比我金香玉有谋略!人家这是提前做好了谋划,不像咱们娘俩是临时撞了大运!不过……这又有什么用呢?他那只大象还不是栽在了我这只老鼠的手上!”
韩蝉接过车票自己瞧了瞧,拂了拂凌乱的头发,狐疑地说:“不过这纸张的质地是真不错……或许这不是一张车票而更像是一张临时通行证……”
“啥通行证?”
“妈,你看这里还加盖了军-政-府的大印!你还记得在车站口时,那个抢着要提前上车结果被检票的士兵直接开枪打死的那个壮酗儿么?我当时低头看了眼他手里的车票,就是咱们往日所见的那种,跟咱们现在手里的这张不是一种颜色的!”
金香玉怒着嘴:“啥意思?”
“妈,你想下!这辆火车又不是军用的,哪里用得着拿枪的士兵来检票!而且面对那个抢着上车的人,士兵查也不查便随意将其打死,摆明了是宁肯错杀也决不错放的!却根本没有检查我俩车票的真伪……催着赶着就放行了a不会问题就是因为咱们这张票有所不同?”
金香玉白了一眼:“那是老娘我魅力无限好吗!你是没瞧见那几个士兵,瞧老娘的时候眼珠子都要溢出来了!”
“好好好!先不说你的魅力!你就想下,虽说现在是逃难,可咱俩还能相互做个伴,而那个色老头儿的衣着打扮十分高档时髦,绝不像是没人照料的人,怎么可能一个人来这里赶火车呢?依我所想的话,如果不是有亲人在他身边那么就是上这辆车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想这么多干什么?费脑子可是会掉头发的!”金香玉小心翼翼地拢了拢大衣,又靠回到了韩蝉的肩上,“前方都不知如何了,你还想啥过去的事儿?等回头火车到站了,咱们就知道以后混吃混喝的地儿了!”
韩蝉憋着一肚子的想法,奈何人金香玉眼皮子一耷拉,根本不想听了。韩蝉只得搂了搂她,跟着随遇而安。
可没过一会儿,车厢又一次沸腾了起来。
“查票!查票!别一个个想着能蒙混过关!”
冷冽而刺耳的声音从车厢口传了过来,韩蝉一个激灵地蹭得站起身来,金香玉没注意险些一头抢地上去。
“死丫头!小心你老娘我的花容月貌!”
韩蝉踩在皮箱上垫着脚尖随声眺望,正瞧见数十名戎装战士手持长-枪,正一边查着车票一边向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一个人从人群中被揪了出来,连声哀喊着:“我有票的!有票的!只是刚才人多给挤掉了……”
为首的男子依旧操着刺耳的声音,其中似乎还参杂着缕缕得意之色:“那就把他从火车上扔下去!让他回去把车票捡回来!”
“我!我可以补票!一倍?两倍?十倍都行!多少钱都可以!求求你们了……”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央求之声便越来越低了。
那人被拖了出去,下场可想而知。
“火车都已经开了……又不是装不下这么多人!大家都是逃难的,这时候竟然还抛弃同胞,这个当兵的还真够‘严谨’的!”
韩蝉说着从皮箱上跳了下来,还没抬头就打趣道:“妈!呶呶呶,展现你魅力的时候到了,还是之前那一茬愣头青!”
金香玉哆嗦着嘴不说话,韩蝉一抬头正瞧见她的脸色白得几乎没有了任何血色。韩蝉这才赶忙上前轻抚着她的肩背,轻声说:“我开玩笑的……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咱们手里这张真的是什么临时通行证了!别耽搁了,趁他们还买查过来,咱们得赶紧去包厢!”
“可是……万一里面真有那老头儿的同伙或者亲眷,咱们不就露馅了吗?”
韩蝉先伸手拂了拂母亲凌乱的发丝,拎起地上的皮箱,扯了个笑容:“妈,记得您总说的‘体面’!至少咱们还有的选择,比刚才那个被扔下火车的小子强多了!更何况,一直以来咱俩运气都不赖!”
的确如此,之前金香玉被人告发通奸,韩蝉想着父亲毕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原以为母亲就算不死也会被剥层皮,结果父亲不知道突然发了哪门子善心竟然只是将她们母女赶出了家门而已。后来身无分文,韩蝉以为她们俩就要流落街头了,结果逛个街也能捡钱包,而且但凡到了她们快没钱的时候,钱包就总喜欢出现在她们家门口。
这些还都是小事。
昨晚她们跟包租婆吵架赌气搬走,刚出了巷子没走多远,原先的房子就被空投的炸弹给炸了。
一夜之间城市沦陷,兵荒马乱之下,没有车票的她们本以为要和这个城市共存亡了,却又偏巧不巧地遇到了好色的老头儿送了张刷脸就能上车的特殊车票。
前尘不提,单单就这两日而言,她们就像是被上帝选中的宠儿似的,在生死攸关之际总会是幸运的一方,所以想想现下或许也只不过是另一个考验而已。
“可是……我听人家都说这好运气也有用完的一天!”就在韩蝉洗脑自己信心满满的时候,金香玉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来,这凉水泼得瞬间让她心如死灰。
韩蝉“歘”得飞了个白眼过来,金香玉连忙提起皮箱,小碎步颠颠地就跑开了。可没跑两步,她又像受气包一样回过头来。
金香玉有她特殊的打气方法。
只见她稍稍嗔了口气,纤柔的手指先拢了拢头发,又流连了下-胸前的沟壑,她的语气高傲且自信:“别说老娘我没教过你,这做女人的,容貌身材就是本钱,就是通行证X头包厢里就算是有啥牛鬼蛇神,老娘我也能一并拿下!你就擎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