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六皮混沌1
卷九误入玉皮杀冥王狱界蛮荒道真意
不日玄七便出了这蛮荒驱逐狱界,众狱友们皆来送行,唯独不见禀君。
玄七的手可以触碰青金石柱子,他们却不可以。只要稍稍碰那么一下下,那钻心蚀骨的疼痛就会痛一整年,所以,当他们见到玄七真的可以出去的时候,他们投来那艳羡的目光与飞流直下的口水教玄七有一种背叛他们的羞愧感。
“我去了,外面日高,你们回吧。”玄七对众狱友们道。可众狱友们都痴痴的望着玄七,谁也不愿动弹分毫,好似玄七要跨过的石柱子是一个好看到难以置信的戏法,他们生怕错过这场精心准备的观礼一般,都睁圆了眼睛,看看这戏法到底是怎么变的。
句芒神上前一步道:“此去外面也不知是何模样,我也无甚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这个就当是我给你的谢礼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麦芒递给玄七。
大家听闻,纷纷将自己珍藏的宝贝拿出来,有的连自家的保命法器都要给玄七。那个饕餮兽道:“你们这些妖魔鬼怪各个有法器珍宝,我一兽灵哪有什么像样的谢礼啊,七王,要不我拔下一颗利齿来做谢礼吧。”
玄七听闻,连忙摆手,道:“不,不,千万别。大家的东西也请都收回吧。我是心甘情愿要带大家出去的。怎么能收你们的礼物。这个万万使不得。”
句芒神看出了玄七的为难道:“大家的礼物都收回去吧。七王的处事道理我们都知道,她说过会带我们出去就一定会带我们出去的。只是我的这个你就收下吧,不是谢礼,是见面礼。”
玄七稍加犹豫了片刻,觉得如果自己再不收下的话,就太矫情了些,便道:“谢谢,我出去了。”
玄七的一只脚已经踏过青金石柱子,大家长大了嘴巴,难以置信的样子眼珠子都快惊掉了。玄七回过头望着句芒神,道:“如果我此去见着她,要我带什么话么?”
“你就说......”句芒神显然有些激动,可他还是有些沮丧的摇了摇头,“算了,如果真有机会,我想当面和她说。谢谢你。”
“好吧,那我走了。”玄七对着众狱友们挥了挥手便跨过了青金石柱子出去了蛮荒驱逐狱界。
......
玄七出了狱界去的第一个地方便是冥界。
她有玉面王给的独门鬼符,只要燃了便可去见玉面王。玄七燃尽了鬼符,那鬼符带他去到的地方只有空荡荡的幽冥殿。
她独自躺在玉面王的玄玉榻上,两只眼睛静静的望着殿顶的那方沉木,良久,良久......久到她都忘却了时间,久到她万千的思绪一根也理不起......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躺了多长时间,可外面总听到有人浇水的声音,总共响了七次。她足足一动不动的躺了七日......
“你怎就这样傻。玉面王,当年跌下剐妖台,我许过愿的,如果有来生,还令你这样痛苦的话,那我们就从不认识。可这次你却没了性命,我要你活着,我不要把命赔给你。”玄七哭了,眼泪顺着她的眼角划过她的耳朵滴在了玄玉榻上......
她记得了玉面王,前世今生她都记得了,可唯独,她怎么想,就算绞尽脑汁的想破脑袋她都不记得玉面王的模样,每每忆起他,只是一个虚晃的影子,白白的好似一层迷雾,她这生都见不到玉面王的真像......
“是你?”一个驼背的老婆婆推门进来,她瞧见玄七躺在榻上。
玄七抹掉了眼泪,坐起神来,道:“你是每日浇水之人?”
“是啊!玉面王不在了,我就每日过来给那些曼珠沙华浇浇水。”孟婆饶有深意的望着玄七,像是要把玄七看尽她的骨子里一样。
“你早知我在此。所以才每日前来浇水的。”那张皮子里,有她,她可不是每日都去照料这些曼珠沙华的。
孟婆咧嘴笑笑,道:“你果然不是那张皮。”
“你怎么知道皮的事?”
“察言观色。从冥界有我便在了,这就是千万年来的经验之谈。”
“玉面王的事,我很对不起。”
“这有何怪?从见你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他命不久矣。这就是世间恼人的情啊。它比那十八层地狱里的恶鬼还要可怕,惹着它,它会悄无声息的把你啃的连个骨头渣都不剩。却也有它甜美的时候,就如同那殿外开的正艳的曼珠沙华。”
“你很通彻。”
“身在冥界,每日里不知瞧上多少这般事,习惯了而已。只是你,为何还不通彻?”
玄七想要说些什么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惶恐,可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继续听孟婆说道:“你不通彻,这个世界便不会通彻。可能我说的多,你会觉得我这个老婆子多嘴多舌,可四域六界五服都动荡不安的时候,若你还不通彻,可尽可来冥界寻我,我教你如何熬汤,看尽世间人生百态。”
“我记下了。谢谢。”
“莫要谢,怎么说,你都算是冥界的新王。”
“那婆婆知道如何将蛮荒驱逐狱界里的罪灵放出来么?”
孟婆先是疑惑的看着玄七,随即摇了摇头,笑道:“驱逐之灵所以被驱逐自有它的道理,逆天而行不是个善举。你涉世不深,不知道世间上的心肠险恶,它们不光危险,它们还有伪善美丽的脸庞、言行来遮蔽它们的丑陋。你听了、信了,然后它们就会吃了你。”
“我不是孝子了。”她都活了五千年了。
“呵呵呵呵呵呵......”孟婆笑的是那样的为所欲为,语气里隐隐透漏着哀怨,像是玄七是块怎么都点不透的废铁一般的不成事......
别了孟婆,出了冥界,玄七去的第二个地方便是碧城,花璃苑。她要去找风,询问破蛮荒狱界的方法......
她匆匆赶去了花璃苑不见风,更不见琳琅苑主。花璃苑除了一众侍女便只有老头和东篱在。
东篱眼见是她来了,便扭头就走了。
老头望见玄七第一眼,便凝眉慢展的上前打招呼道:“是小七回来了啊。”
“是我,爷爷。”能喊他做爷爷的便也只有玄七一人。
“爷爷,你在找谁啊?”老头的眼神在玄七的身上左顾右盼像是寻些什么。
“没,没找谁。话说你去哪里了啊?走了这么长时间。”老头顺势抓住了玄七的手腕,手指快速的在玄七的手腕上跳动,他这是在给玄七把脉。
玄七抽出自己的手腕,道:“爷爷不用寻了,那张皮儿消亡了。”
“怎会如此之快?是你自己出来的?”
“不是,她被鬼姬杀死了,我就回来了。”
“一张皮子可真脆弱。”老头稍觉可惜,便接着道:“那你去了哪里?”
“我一直都在。”玄七想要描绘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可她蹙眉凝思想的脑袋都快炸了,还是想不起来,她是在哪里。
“我就是在。”是啊!她就是在,那她到底是在皮的云层里?还是那颗心里?不知何时,她只要想起七日皮的事,她的脑袋就会很痛、很痛,思绪变的很模糊、很混沌。起初是记不起玉面王的容颜,现在是皮儿的事她也模糊了起来......
“你知道所有你不在时的一切?”老头问的殷切。
“我知道,不,我不清楚。我的头好痛。”玄七捂着自己的头,那些皮儿接触的人或事在她的脑袋里快速的运转着,她一会儿能清楚的捕捉住一两句,一会儿又混沌不知起来......
“别,你先别想了。这可能是七日皮在发作。你若用力去想,反而会丢失掉所有关于七日皮的事,你可千万什么都不要想。”老头忽的紧张了起来,可见事态的严重性。
“可,可我控制不住,它们如云团在我的脑袋里肆意蹿行,我快坚持不住了。”玄七已经被折磨的站都站不住了,只一个劲儿的捂着自己的头喊痛......
老头眼见不好,便举手朝玄七后脑上砍了下去。总算玄七不痛了,却也不省人事的晕了过去。
在云团编织的迷雾里,玄七找寻不到自己,她看到的都是有着她面孔的旁人。他们如一座座的云之雕塑一样的矗立在那里,有玉面王、有风、有琳琅苑主、有风子墨、有游云堂主、有玄一、有东篱等等等等,仿佛世间万物都矗立在她的面前。他们一张张的面孔全是玄七,可他们云团的身形举止却是他们自己......
玄七跑过去想要抱住风,可风却拿起了他手中的龙吟剑,一下子便刺穿了她的心脏。可这是在七日皮的云团中,难道不应该是假的么?可她的心却痛的死去活来,明明没有血液从心里流出来,可她却觉得,那股心痛如泉涌般满溢了出来......
风化了她脚底下的云层,她又试图去拉绮珠的手,可绮珠却一把把她推开,口口声声的问她要自己的父王、自己的族人,可玄七什么也给不了她......
她跪着去乞求玉面王的原谅,可玉面王只是望着他笑,一句话也不说......
她去找师父,可风子墨不搭理她,她只得拼命椅风子墨的身体,来求他看看他可怜的徒儿,可风子墨回过头来,对着她便是一阵的巨咳,大口大口的云团从风子墨的嘴里倾泻而出,玄七却觉不得那是云团,而是风子墨的鲜血......
在云团里,她找了她所能找到的每一个人,可他们每一个人都在指责她、诘问她、或者冷冷的看着她更有甚者想要杀了她,她顿觉无能为力,她觉得她实在是太渺小了,她没有别人的保护也没有别人的爱戴,她只有她自己的伤口和无穷无尽的可怜,可没人会理会她的乞求,她是一个孤独者,她是一个被世间所遗弃的人。她更明白了,原来自己所谓的美好只是自欺欺人的障眼法,她编织在自己的美梦里无法自拔,也不容许他人去破坏,或者弱小的她也阻止不了别人肆意的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