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衣锦
通县最近几天刮起了一股‘话剧’风，大街小巷都可以听到有人在讨论《碰瓷》这部话剧。话剧虽然是个新名词，但是并不妨碍人们理解，不就是唱大戏吗？大城市的人就是会玩，拿到他们通县来就变成了新鲜玩意。
有老人家吹胡子瞪眼，现在的年轻人就知道个电影，连旧社会的戏子都吹捧，就不怕政府去割他们的尾巴吗？那些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年轻娃娃，一个个漏巴掌，手上有点钱不知道存起来就知道乱花，看以后没钱了怎么办？
年轻人嗤之以鼻，你们这些老封建老思想，不知道时代变了，哪有什么戏子，现在叫文艺工作者。兰芳芳听过没？人民艺术家，你们敢叫她戏子吗？至于有钱没钱关你们啥事，吃你家米了？扯你家布了？俺们想干啥就干啥，管得着吗？
以上冲突并没有引起大规模扩散，绝大部分人还是舍得花上个三毛三去电影院观看一场来自大城市的话剧表演的。大家都在讨论剧情讨论得热火朝天，你都没看过，连话都插不上，多尴尬。不就是少吃一碗肉丝面吗？不就是三毛三吗？直接电影院买票去，明天就能跟上大部队了。剧情也的确好看，一幕一个悬念，一幕一个高潮，四幕环环相扣，看得人欲罢不能。
演完最后一场，蒋碧薇一行同电影院负责人结完账，大家合作愉快。两边都赚到了钱，负责人送他们送出时脸上都挂着笑，知道他们连夜要赶回吴县，还热心地帮他们找了车。
真巧，司机是老熟人，通县运输大队的张队长。他正好要送一批货物到省城，途中经过吴县。既然都是熟人，那就好说话。几个大男人拿出烟你来我往一会，彼此吞云吐雾一番，也不要车钱，直接上车。
一行六人，二舅妈年纪最大，大家让她坐了副驾驶，其余的都呆在后车厢里。除了二舅妈一上车就打起了呼噜，其余的五个人正当青春，路上只短短打了个盹，个个生龙活虎起来。
后车厢里装满了货物。大匹大匹的布料垫在底下，林家社带几个弟弟随意挪动几捆布料，兄妹几个个靠在上面，又松又软的，除了时不时有点颠簸，还挺舒服的。
“薇薇，这次赚了不少钱吧？”几个表兄中，林佳佳最为跳脱，安静不了几秒，就去捅蒋碧薇。一连好几天的连轴转，大家下了场就洗洗睡了，除了每笔开支都记在本子上，都没有好好的对过账，只知道这几天赚了不少，具体多少还要需要好好算算才知道。
蒋碧薇伸了个懒腰：“大表哥管着账呢，你去问他就是。”几个人中，大表哥林家社年龄最大也压的住底下的表弟，林家明性格稳重，能文断字。他们两个一个管账，一个管钱。
林佳佳悻悻然：“家明哥抱着个包，看谁都是贼的眼神，俺不大敢去找他。”关键是大表哥就坐在家明哥的前面，像门神似的，他总觉得他过去打搅会被捶一顿。他害怕根本就不敢往他们两人前面凑。
林乐乐鄙视地望着智商欠费的亲弟弟，不由替他以后的儿子提前担心起来。还用问吗？这几天肯定赚了不少钱，没看最初几天家明哥抱着个黑包，走路都是同手同脚的。被大家说了好几次才好了不少。侄子有个这么蠢的亲爹，以后不知道要操多少心。
正当林乐乐杞人忧天时，车子猛地停了下来，要不是四周都是布料保护，他们脑袋都要磕破，还没等大家探头去问怎么回事，就听到外面有张队长粗豪的嗓门，时不时还有人急切而暴躁的木棍敲击声。间隔中还有着激烈的争吵声。
张队长的大嗓子冲破重围，又大又亮：“就是我们两个，俺婶子身体不舒服，正好带着去省城检查检查。”
这是碰到抢劫了？大家一下子紧张起来了。张队长刚才说得那么大声，是说给他们兄妹几个听的？想明白了的的蒋碧薇小心地挪动着身子，轻巧地挠到中间的布料堆里。整个车厢堆得满当当的，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人如果不上来的话，根本就没法察觉这里面还藏了人。
见表妹躲好了，其余人也小心地藏在另外一个布料堆里。身上带那么多钱，还是小心为上，既然吴队长已经提醒了他们，那他们就好好听他的，小心躲着。外面的争吵越来越激烈，兄妹几个仔细倾听，终于听明白了。
在车外打劫的共有两伙人，一伙是大姚村的村民，农忙在家种田，农闲就三五成群跑出来蹲点打劫；另外一伙是兄弟三人，吃喝玩乐无所不为，是吴县有名的混混。
能够想出拦路打劫这样阴损的招数的两伙人都是互相认识的。所谓‘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平时没有碰到一起也没有什么。现在却撞到了一起来，眼看是只大肥羊，这不就起冲突了。大家都想独占，都不想分一笔羹别人。再加上张队长站在旁边添油架火。两队吵着吵着火气就上来了。
不知道哪个脾气暴躁的家伙热血冲头，提起锄头就朝着对方冲过去了。一个起了头，其余的也跟着冲了上去。两伙人兵兵乓乓打了起来，根本就无暇顾及他们。趁这个机会，张队长早已经坐回了驾驶室，一脚油门，“轰”的一声大卡车就像咆哮的野马向前冲去。
两伙人这才回过神来，想要去追，哪里能追得上，吃了一嘴巴灰垂头丧气回去了。不说两伙人如何互相埋怨，互相推诿，最后又在一起打了一架。单说张队长这边，一路疾驰，很快就来到了他们吴县的供销社。路上再也没有碰到抢劫。
等把货物卸下，也快到饭点了。蒋碧薇兄妹热情邀请吴队长吃饭。他们也不是不晓世事的毛头小子，知道张队长帮了他们多大的忙。不说别的，光说能够从两伙抢劫者那里全身而退，那就值得他们感激不尽了。
如果不是张队长在，换了另外一个司机的话，他们辛苦了这么多天才赚的钱肯定全没了。吴队长却不过他们两人的热情，只好答应了下来。
要想关系更近点，小饭馆就不大合适了。何况他们手上没有太多的粮票，买不了好的饭菜。思虑再三，蒋碧薇他们请吴队长去了蒋大力的家里。至于大卡车就停在门口，掏个五毛钱出来，就有认识的孝子带着一群同伴尽心尽力地帮着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