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回家
吴县，蒋大力家，蒋母坐在小板凳上剥着豆角，蒋父坐在桌前“吧嗒吧嗒”抽着早几年戒掉的烟斗。自从蒋碧薇走丢之后，蒋家老两口就是这样，一个沉默着做家务，一个沉默地坐在旁边抽烟。她的走失，让整个家庭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其中，就属蒋大力受打击最重，妹子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失踪的自责让他整个人都变得苍老了许多。这十来天，他已经在鲈城来来回回找了无数遍，还到蒋碧薇失踪所在地的派出所报了案。人海茫茫，每次出门的时候抱着希望，得到的都是满满的失望。
本来蒋父蒋母也跟着去鲈城寻找，时日久了，家里的积蓄消耗殆尽，难以为继。蒋大力就让父母同妻子回去，自己一个人寻找。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蒋母想起来就哭一场，本来好好的身体渐渐添了个眩晕的毛病，也做不了多少活路。一家人一商量，干脆让儿媳妇守着菜摊子。他们老两口就过来帮着择择菜，做做饭，洗洗刷刷的，让儿子专心去寻找闺女，顺便在这里守着，哪天闺女回来还可以帮着圆圆谎。
为了避免蒋碧薇以后的名声不好听，蒋家一家人愣是一个亲戚都没告诉，只说她出去远房亲戚家散心去了，而供销社那边本来还想瞒着，毕竟是一份优厚的工作，大家开始还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过几天就可以回来，随便扯一个生病的借口就完了。可时间久了，年关的采购任务繁重，一个萝卜一个坑，就瞒不过。供销社那边一天来一个人来蒋家催问。实在没有办法，供销社主任是蒋大嫂这边的亲戚，索性就由蒋大嫂偷偷出面找他说明实情，辞了工。
不说实情没有办法。本来就是临时工，辞了就辞了。问题是蒋碧薇去省城时，在财会室支了一笔采购款。去鲈城前，害怕钱丢失，临时存到了银行。蒋碧薇失踪，这笔钱一时也取不出来。可是这是公家款项，这么一大笔钱，就是砸锅卖铁，他们一家也凑不出来。只有告诉供销社主任实情，才能由供销社那边开出介绍信，去派出所盖章，去银行把那笔原放在蒋碧薇存折里的公款取出来。
幸好供销社主任听了蒋大嫂的话，对蒋碧薇非常同情，他对着蒋大嫂拍胸脯发誓，绝对不把这件事泄露出去，只说蒋碧薇得了重病，一时间回不来。听了蒋大嫂的转述后，蒋家人这才放心。这不，蒋大力天不亮就又去了鲈城问消息，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蒋母剥好豆角，将地上的垃圾扫进簸箕里，迟疑了一会，对蒋父说道：“她爸，你说薇薇还能不能回来?”幺女走失十多天了，虽然嘴里不肯承认，但是大家心里都认为她凶多吉少，估计很难回来了。
“都怪你！从小到大就知道惯着她，惯得她不知道天高地厚，要是她乖乖地同建国订亲，现在俺们都抱外孙子了，薇薇哪里会碰到这么倒霉的事？”
“你就没有责任了？薇薇一说要来她哥这里散心，你不是也同意了？现在都怪到俺一个人身上，还有没天理?“
“老天爷啊！俺家薇薇才这么小，你怎么这么不长眼！为啥老天不劈死这些杀千刀的......”吵着吵着，蒋母拍着大腿痛哭不止。
蒋碧薇带着周虞来到大嫂家的小院子前，才推开院子门就听到蒋母撕心裂肺般的痛哭声，她来不及招呼周虞，急急跑到堂屋，边跑边喊：“姆妈，姆妈，我回来了！”心神激荡之余，蒋碧薇完全忘了平常都会下意识地模仿父母的方言口音。
“老婆子，别嚎丧了，外面是幺儿的声音，是幺儿回来了！”蒋父一骨碌就站了起来，哆嗦着就往门边走去。
“你个死老头子，到现在还来骗俺，你做梦听到俺薇薇的声音吧！”蒋母唾了一口，恨恨地骂道，“该死的老头子，三棍子打不出个臭屁来，一说话就放屁，要是薇薇没回来俺老婆子跟你......”
狠话一下就卡在喉咙里，蒋母呆愣了片刻，猛地扑上前去紧紧抱住了自家的闺女，“薇薇，薇薇，真的是你回来了？”边说边哭，还不时用手摩挲着她的全身，唯恐自己是在做梦。
“姆妈，真的是薇薇回来了！”蒋碧薇拉着蒋母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又哭又笑：“姆妈，你摸摸看，脸是热的，你再看看，地上有影子，真的是你的薇薇回来了！”
她再三保证，蒋母摸着怀里闺女温热的体温，才敢相信真是自己的闺女回来了。她忽然变脸，从怀里猛地拉出蒋碧薇，狠狠地拍打着蒋碧薇的背：“你这个死妮子，跑到哪里去了，害的我们全家都担心死了，一天天就知道疯疯癫癫的，再乱跑就用链子把你腿绑着。”
“老婆子，你再打俺幺儿试试！”蒋父在旁边急得跳脚，生怕好不容易回来的闺女会被自家疯婆娘打坏。蒋碧薇挤开蒋母的禁锢，跳到他的身上，抱着蒋父的脖子娇声撒娇：“阿爸，你不要生气，姆妈根本就没有打痛我的。”蒋母的拳头打在她的身上根本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就好像挠痒痒一样，根本就不疼。
自从闺女长大之后就再也没有这么亲近过蒋父，被闺女那双纤细的手抱着脖子，想要去回报女儿，又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抱。他乍着两只手，一脸惊慌地嚷着：“快放下，快放下，这像啥子话，这像啥子话。”
蒋碧薇不说话，将脑袋埋在蒋父的肩膀上。蒋父感受到肩膀上的濡湿，手僵硬了片刻，最终落在她的脑袋上，笨拙地安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等到大家的情绪稳定下来，蒋父蒋母才发现站在门边的周虞。蒋母不好意思地拽了拽身上弄乱的衣服，小声地问着闺女：“这位男同志是哪来的？”闺女失踪一趟，怎么还带着一个男人回来了？
蒋碧薇这才发现自己疏忽了周虞，她连忙上前，向父母介绍：“这是周虞，是一位军人，是他送我回来的。”一回来大家就抱头痛哭，大家还没顾得上说别的。听蒋碧薇讲，还以为是这位军人同志救了自家宝贵闺女，老两口顿时对周虞热情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