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小姐。”小舒担心地叫了洛月一声。

“没事,看看药好了没,我们给娘送去。”

赵氏怕是恨她到极点了,她以后是要离开洛家的,自然是不用怕,可她娘呢?这洛府的内务事都把持在赵姨娘的手里,若是拿不回这当家的权利,娘以后在洛家也怕会受她的连累吧。

一路来到洛氏的院子,嬷嬷在门口守着,像是来了什么人。洛月也没多问,将药交到了嬷嬷的手里,吩咐了两声就离开了院子。

走出院门没有几步,洛月朝着小舒说道:“我记得房里有架上好的古琴,忽然来了兴致,想在这儿弹琴。”

小舒看了看四周,风景也就一般,可还是应了声回去拿琴了。

支走了身边的丫头,洛月有闪回了洛氏的院子,这回并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直接上了屋顶,找到洛氏所在的那间屋子,侧身伏在了上面。

小心地揭开瓦片,屋子里的情形便落在了她的眼中。

沈君彦?

那日在街上,从沈君彦的数句话之中,她听出临安有户姓洛的人家和皇子掉包案有关,又从娘亲那听闻了些洛府与柳相府的关系,柳相是保皇党,她估摸着这姓洛的人家就是她们家,而今果然如此。

只是,这沈君彦不去找爹爹,为何单独来见母亲?

屋内。

沈君彦打量着眼前的妇人,这就是洛家的当家?他有听父亲说过,在十多年前,这临安的洛家是第一皇商,可惜的是她们家就只有两位千金,大小姐嫁给了柳相,二小姐则是招婿继承了洛府。

当年皇子掉包案时,柳相的嫡妻还是这洛府的大小姐,后来长公主插了一脚,这大小姐便被休回了娘家,而走时却带走了当年所有的证物,而今大小姐已经故去多年,那些东西的下落也就只有这位二小姐知道了吧。

只是洛氏却什么都不愿意说。

沈君彦在茶几前面坐了很久,眼前的茶却一口也没动,他在想着怎样才能劝服洛氏。

当今朝堂,皇后华氏一脉强大,七皇子虽然天资聪颖,却毕竟年幼,若是立了他为太子,华氏一族只怕会更加嚣张,将来恐有外戚专权,而其余的几位皇子,母族低微,难成气候。

这才想起了当年失踪了五皇子。

说来这五皇子与他们沈家还有点关系,五皇子乃是沈贵妃所生,而沈贵妃是沈剑同宗的妹妹,也就他的姑母,皇上也是看重了他们沈家这一点,才将寻回五皇子的任务交给了他。

“洛夫人,五皇子乃是皇家血脉,还望告知。”

洛氏叹了一口气,问道:“圣上是否有位五公主?”

“是。”

“若是真寻回了皇子,你们可有想过那位公主该怎么办?”洛氏看着眼前的沈君彦,继续道:“也许五皇子活得很好呢,他或许根本就不需要这个皇子的身份。”

“夫人的意思是?”

“不要再找了,你回去吧,姐姐走得急什么都没告诉我。”

洛氏摆出了送客的姿态,毕竟是女子的院落,沈君彦也不便多留,只好告辞。洛夫人不愿意说,或许这府中还有其他的人知道,他不妨在想想别的办法。

迈出院门,沈君彦对着空气开口道:“下来吧。”

洛月一个漂亮的翻身,从屋顶上一跃而下,白衣飘飘,衬着这江南园林的秀美景色,倒是有几分出尘的味道。

“洛姑娘?”沈君彦有些吃惊。

洛月轻盈地落在他的面前,转过身来,带着一种莫名的眼神望着她,不知为什么,洛月的眼里总是藏着一丝他看不懂的情感,每每见到,心里总会揪着似的痛。

“洛姑娘,有人告诉过你此举所谓梁上君子吗?”

沈君彦马上恢复了冷静,洛家没有男嗣,将女儿当男儿养也没什么不可能的,这为洛姑娘会些武功也没什么稀奇的。只是这样在房顶上偷听,总是让人的心里有一丝的警惕。

“你是想找那失踪的五皇子?”

“……”

“如果我知道呢?”

“……”

洛月的嘴角带着一丝笑容,瞧着很是明艳,沈君彦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女孩的话,这么一件惊天的大秘密,在她说来却如此轻飘飘的,毫无重量。

“洛小姐知道些什么?”

“如果我什么都知道呢?”

沈君彦瞳孔瞬间的放大,这一细小的变化还是被洛月抓在了眼里,他对于寻找五皇子的事情很迫切,每一个消息都急于渴望知道,可他知不知道他一直都在寻找的五皇子就是他自己。

他不知道,洛月很明白,当初将他从皇宫抱出来的时候,就没有人想过让他再回去,所以,为了给他一个没有人可以质疑的身份,沈剑用自己的孩子换下了他。

若非后来,如果没有柳如烟的挑拨,或许沈君彦一辈子都会是一个战功赫赫的良将……

思绪回到眼前,看着眼前人极力隐藏着的想知道,忽然有了几分戏弄的想法,就近折了枝树桠,沾着些地上黑色的土在随身的手绢上写下几个字。

“洛姑娘?”

“你别急。”将手绢叠好放进荷包里,递给沈君彦,“今年秋后的琼林宴,那天傍晚你再打开。”

沈君彦接过那个荷包,今年会试还有些时日,等到那时候?这丫头是不是在故意耍自己?

洛月自是知道他的顾虑,便装做一副很高深的样子,忽然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可惜啊,沈将军你如此一表人才,却有这龙阳的癖好……”

龙阳癖好?他有吗?

沈君彦开口为自己澄清:“洛小姐,这断袖之好沈某确实没有。”

“你有的。”洛月说的很坚定,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似的。

“没有,你……”

沈君彦懒得再和洛月争论这个问题,他越发觉得这个洛小姐不靠谱,从皇子案到龙阳之癖,她还真是能扯的。

握在手中的荷包,有些烫手,沈君彦觉得里面的东西也会不靠谱的很,可人家在眼前,扔了也不好意思,他在想,待会儿出去,他就拆开看看里面究竟写个啥?

洛月演着嘴轻笑了一下,不再和沈君彦开玩笑,认真地对他说:“你能找的到我洛家,当今皇后华氏就找不到吗?说不定这洛府上上下下混着的都是皇后的人。”

没有人会比洛月更明白皇后华氏。前世,华氏虽未曾和她提起过五皇子的谜案,可她清楚华皇后小心谨慎的性格,就算找不到也绝对不会放弃。

五皇子,惟一一个可能威胁到华皇后权利的皇子,当年华皇后用尽手段方才除去沈贵妃,又怎么会放过那个留下的孩子,可惜一晚间皇子变公主,再也没有了痕迹。

当年的相关人士,柳相,沈剑……遥遥万里外的临安洛家,只要是有可能的,都逃不过华皇后的监视。

洛月搅起一缕发丝,在指间随意地盘弄,她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沈君彦,她相信沈君彦能够懂她的意思,若是他能够找到五皇子,那么皇后也一样能够。

可是,皇上的命令,沈君彦又怎么能放弃。

“洛小姐,沈某必须得寻得五皇子的下落,而且必定能护他安危。”

“护他安危?”洛月反诘,“若是真能护得,当年沈贵妃又怎么会死得不明不白的。”

被洛月戳中了心事,确实,当今皇后的实力强大,有渐压皇权的势头,若不是为了压制皇后一族的气焰,又怎会想到失踪了十几年的五皇子,那天资聪颖的七皇子是极好的,继承皇位最适合不过了。

可是天下的人都不知道,那七皇子实则是个公主,正真的公主。

洛月随即又问了一句,这一句落在了沈君彦心里的深处,在很久的以后他才发现,原来洛月从一开始就告诉了他真相,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过真相是如此的。

那句话是这么问的:“沈将军,若你就是那五皇子,怎么办?”

和洛夫人的那席话很像,隐约间,沈君彦感觉她们都是知道五皇子身在何处的,想来那五皇子也是过得极好的。

或许于五皇子来说什么都不知道是最好的,可这天下苍生呢?

难道任由皇后一族外戚专政?

远远的,小舒抱着一架琴走过来,洛月还不想让沈君彦撞见府里的其他人,拉扯着他闪到另一侧的假山石里。

两人贴得很近,近到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他们不是第一次靠得这么近了,可奇怪的是洛月表现得极为自然,好像极为的熟悉。

抬起头,洛月的视线正好撞上低头打量她的沈君彦,她不闪也不躲,说道:“回你的北疆,五皇子该出现的时候会出现的。”

“哦!?”

“你相信吗?我能预知以后。”

洛月的眼睛很透彻,一点都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可预知以后,开玩笑,谁会有怎样的本领?

在沈君彦的看来,这个洛小姐亦真亦假,有时她的话说得很有道理,可有时也极为的不靠谱。

洛月知道沈君彦在怎么想她,可半真半假间才最容易被相信,不是吗?若是全是真话,不说她自身的奇怪,也极为被认为是陷阱吧。

小舒靠得越来越近,在近些很容易就会发现他们,沈君彦转身告辞,他若在这府里被人撞见了,若是皇后的人,怕是会害了洛家。

转身的刹那,洛月拉住了他的衣袖,说道:“有时候断袖并不是因为喜欢男人,只是喜欢的那人敲是男的罢了。”

沈君彦回头看了一眼,洛月的手慢慢地松开,轻薄的衣袖在她的指尖滑落,沈君彦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这位洛小姐就如此执着于他的断袖事业。

几个纵身,便离开了洛府的范围。

街角的巷子里,沈君彦拿出洛月给他的那个荷包,上头绣着两只交颈的水鸭子,彩色的羽毛,白色的脑袋,很是精细,不过他却无从欣赏,只想快点知道里面所写的内容是否和五皇子有关。

系着的绣线缠在了一起,貌似有些复杂,一时间不易解开……

洛府洛氏的院子的外边。

小舒奇怪地走回先前离开的地方,刚才远远的她还看到小姐在这和什么人说着话呢,怎么一转眼的都不见了,四下张望中。

洛月从假山石的后面走出来。

“忽然又不想弹了,你还是送回去好了。”

忽然的声音让小舒吓了一跳,她不笨,立马想明白了小姐这是要支开她,也就应了声,又抱着琴往回走。走了一段路,她回头看了看,身后早就没有了洛月的身影。

街角的巷子里。

沈君彦靠在墙上,很用心地对付手中的荷包,不知道这是用什么方法系的,越是拉扯这写就缠得越乱越紧。

“这得用剪刀剪。”

头顶的声音让沈君彦惊了一下,抬头,原本该在洛府的洛月此时正立在这巷子的墙头。

“不是说了让你到琼林宴那天再打开。”

“……”

“还好我赶来瞧瞧。”

“……”

站在墙头的洛月忽然感觉自己太过于招风了,往前迈了一小步,很轻地落在地上,站在了沈君彦的面前。

“你是怎么过来的?”

“跟在你后面。”

沈君彦对这位洛小姐的看法又高了一层,能跟的上他的速度,并且还没有让他察觉到,这身武功怕是不在他之下。

洛月从他手中拿过荷包,将那些弄乱的线重新拉回了原位,再一次郑重地放在了他的手中,说道:“里面没有关于五皇子的任何信息,而是关于你的,很重要很重要。”

“……”

“所以莫要提前打开。”

“……”

两人面对面站了很久,沈君彦收紧了手指,认真地承诺:“我绝不提前打开。”荷包被塞进了他胸前的衣襟内。

洛月眼神里总有让他沉迷的某种东西,不自主地就答应了下来。

洛月的嘴角荡开一某笑容:“快点回北疆吧,很快就会有圣旨将你们家召回上京了。”说完,转身越过墙头消失了。

沈君彦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手捂上了胸口,那里放着那个荷包,而隔着荷包是他的心脏,正在不由自主地乱跳,隐约间有一种被撕扯着的痛,按着,压着,却怎么也止不住。

呼吸有些急促,这种情绪不受控制的感觉,很奇怪……

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孩而已,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只是错觉。忍着心脏的不适,沈君彦踏出了巷子,外面是吵闹的街市,乱了的心在这喧嚣中好像慢慢地恢复了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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