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八十九章

听了裴云一席话,王林秀心境豁然开朗,原本沉甸甸的心也轻松了不少,不再一腔愁苦了。

裴云给影儿使了个眼色,然后面露难色地道:“我有些内急,影儿陪我去找找茅房。”

“那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王林秀道。

“我也陪你一起去。”阿青道。

“上个茅房你也跟,有王林秀在这儿,我还能跑了不成?”裴云虎起了脸来。

王林秀听出了弦外之音,猜到了阿青是来监视她的,便道:

“清王妃说的是,上个茅房而已,哪里用的了两个人伺候,你就在这里歇一歇吧,荒山野领的,就这一条路下山,她能跑到哪里去?”

她二人一唱一和,让阿青也觉得难堪,迟疑之时,裴云已经带着影儿走远了。

她追也不是,最后只能留了下来。

王林秀有意打听新皇之事,便与阿青说起话来。

“你是新皇的人吧?”她对阿青说道。

阿青看她一眼,不屑答她。

王林秀也不生气,继续说道:

“看你骨子里傲气得紧,想必是新皇的左膀右臂吧,派你来看着清王妃,说明新皇很信任你,同时,也很重视清王妃,我猜得对不对?”

阿青微微皱眉,面有不悦。

陆凌昊的确很重视裴芸芸,而且那重视并非是对于人质的那种,好几次她都察觉出了陆凌昊是有意在讨好这裴芸芸。

可她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清王的王妃,一介阶下囚,有什么值得讨好的,除非是公子对她……

一想到这个可能,阿青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她跟着陆凌昊来京城也有些时日了,关于裴芸芸的谣言也听过一些,知道她是出了名的狐狸精,最会迷惑男人,就连清王都被她迷得团团转。

之前她还只是将信将疑的,觉得从说书人的嘴里说出来的话,总有些夸大其词,可今日听了她和王林秀的对话,才知道她将清王迷得神魂颠倒是确有其事,对其厌恶之时,也惶恐着。

若是公子当真被她这只狐狸精给迷住了,那怎么办?

想到这,她的心里就止不住酸溜溜的。

王林秀是过来人,看到她满脸醋意的表情,就猜到了她的心思。

看来,新皇果然很重视裴芸芸,并且还待她不错。

若真只是软禁监视的话,不可能会带她出街,更不可能放她出来拜佛。

“你可是喜欢新皇?”王林秀突然问道。

阿青一愣,随即满脸通红地慌张不已。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只是个丫鬟,怎么可能对公子……”

“那方才姻缘树下,你红绸上写的人是谁?”

“与你何干?”阿青虎着脸道,“不过区区一个四品侍郎的夫人,还是安分些好,不该问的不要多问,不该结交的人也少来往,否则牵连了全家,有你后悔的!”

“你说的不该结交的人,可是清王妃?”

“哼,明知故问。”

“可我怎么觉得,清王妃比你更得新皇的喜爱呢?不然以她的身份,新皇关着她还来不及,怎会一而再地放她出来?”

阿青面色一沉,目光阴狠地瞪她一眼,冷冷地道:

“夫人,知道太多的人,总是会死得很早的!”

王林秀心下一寒,忙收回目光,低头喝了口杯中微凉的茶水,不敢再试探了。

这个丫鬟不简单,只看她一眼,她的心里就发冷,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样,感觉随时会丧命。

另一边,裴云和影儿已经从侧面的窗户翻进了屋子里,在里头小心地查看了起来。

院里的青瓦房就左右两间屋子,中间一个堂屋,两侧各有一窗。

影儿用自己的随身携带的柳叶飞刀撬开了窗户,带着裴云翻了进去,从左间找到右间,什么也没找到。

房间比较简陋,一桌一床一木箱,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往房中一站,便一览无遗,连个可藏身的柜子都没有,更别说什么人了。

“没人?难道是我们猜错了?”裴去纳闷自语。

“那日的确是听见了有人声,不会错的。”影儿道。

“可这都过去好些天了,要是当时只是暂时把人放在这里,那现在来找,肯定找不着了。不过,这屋子也太简陋了,就算是清心寡欲的老和尚住,也还是太过寒碜。”

当初她和水月庵的静闲太师交好,常去静闲师太的禅房中讨论画作,也不见她房中这般简陋。

连个多余的物件都没有,倒像是没人住一样,连点生人气都没有。

正准备离开之时,裴云脚步下突然踩到一块松动的地砖,忙叫住影儿,停下来敲了敲。

“影儿你听,这块地砖是不是空心的?”

“是,的确是空心的。”

影儿一听就听出来了,都不用再敲几声确认。

裴云欣喜伸手,正要把地砖掀开,被影儿伸手一拦。

“小姐,还是让影儿来吧,当心有诈。”

“那好,你来,小心一点啊。”

说完,她就远远地躲到一边,还用袖子捂住了口鼻,提防着毒烟。

影儿小心地敲了敲地砖各处,仔细听声,然后才用柳叶飞刀把地砖撬了开来。

地砖撬开之后,露出了一个只比地砖略小一些的空格,空格之中,藏着一个机关。

裴云上前看了一眼,道:“这是一个开头,影儿,你转转看。”

这是一个石头雕刻而成的开关,有一处把手供握,一看就知道是转动开启的,做得有点像现代的电风扇的开关那样。

影儿伸手握住开头一拧,轻易便拧动了,接着,屋子墙边一处悄无声息地露出了一个直通地下的暗门,能看见向下的楼梯。

裴云正要上前看,又被影儿挡在了身后。

“小姐当心,我先进去探探。”

“那你自己也小心点啊,楼梯旁边有火把,你先用火折子把火把点上。”

“不必,我能夜视,小姐你先在上头等着,若我在下面遇到什么危险,你就跑到阿青身边。她虽不喜小姐,但看在陆凌昊的份上,还是会护小姐周全的。”

“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下去小心点,要是有什么危险就赶紧上来,万事先顾好自己。”

“是,影儿知道了。”

影儿小心地下了楼梯,脚步无声。

裴云揪着心在上头等着,生怕里头是什么陷阱。

一口长气还没出完,影儿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小姐,快来看,是茵姑娘。”

“什么?”

裴去赶紧下了密室。

密室很小,不及房间一半大,只下七八个台阶就到了底。

下面漆黑一片,裴云什么也看不清,影儿就吹亮了火折子给她照光。

火光一亮,裴云就看到脚下躺了一个人,那人发丝凌乱,已经被影儿拨到一旁,的确是连茵的脸,只是,比之前看到她时消瘦了许多,也苍白了许多。

“影儿,快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影儿拿着火折子上前查看,道:

“小姐,没什么大碍,只是昏过去了。”

一旁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包袱,裴云走过去将包袱打开,发现里头装着几件衣裳和一个钱袋,钱袋还是满的,衣服也都是干净的。

“看来,连茵是刚出城就被抓了关到这里,抓她的人不是为钱财,也不是要取她性命。”

裴云眉头紧锁,越来越觉得这事蹊跷得很。

连茵离家出走是一时冲动,没理由被仇家敲撞见,敲掳了来。唯一最有可能的就是有人一直在监视她,所以她才刚出城就被抓了来,囚禁在这里。

可是,会是谁呢?

正苦想之际,影儿提醒道:

“小姐,咱们该出去了,不能耽搁太久,否则阿青起疑就麻烦了。”

裴云这才想起来,外头还有一个阿青在盯着。赶紧把包袱原样系好,提起裙子往外走。

“走,先出去,连茵的事情以后再说。”

沿原路返回,回到桌边时,一眼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

王林秀的脸色十分难看,并且还有些拘谨。

“怎么了?”裴云问。

“没什么,你怎么去了这么久?”王林秀听到她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很久吗?”裴云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道,“茶还没凉呢。”

王林秀又给她沏了杯新茶,问道:

“你可知新皇上个什么样的人?”

裴云睨她一眼。

“怎么?担心自己的相公了?”

“都担心。都是官宦之女,我心里头想什么,你早就猜到了。”

裴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不过,新皇初登大宝,又是借着皇姑母的名号才坐上那个位置的,一开始是不会轻易动老臣的,要动也是慢慢来。他现在对我还算客气,不过是因为我是清王妃罢了。”

“你是这么想的?”王林秀说着,偷偷瞥了阿青一眼。

“不然还能是什么?他是皇姑母的义子,我就是他的表嫂。他要当皇帝,就要做万民的表率,百善孝为先呢,他当然得好好待我。”

“可你毕竟是清王妃啊!”

清王妃三个字,就代表着正经八百的皇家人。

新皇就算是长公主的义子,与皇上和陆棠清同辈,但也只能算是外戚,更何况,还是义子,连一丝皇室血脉也沾上。

在裴云面前,他就是个冒牌货。

若换作是她王林秀,恨不得把裴云关得严严实实的,连门都不让出,哪还容许她如此自由?

毕竟众口烁金,三人成虎。百姓对新皇登基之事本就有不满之声,裴云若是一出现在世人眼里,再以清王的名义说几句话,新皇的威严就更不堪一击了。

裴云看她一眼,道:

“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

“那你怎么还一点也不担心啊?”

“谁说我不担心了?我不是担心才来拜佛的吗?”

“可你方才不是这么说的,是你说,危难之时,要把自己当成男人,想想男人会怎么做?”

“我是这么说过没错。可我现在的情形,就算我是个男人,也束手无策啊。说白了,我现在就是个人质,死活全看陆凌昊的心情。他要是想让我三更死,你觉得我活得过五更吗?更何况,皇姑母还在他手里呢,那可是棠清唯一的长辈,是真正疼他的人,我就算不顾自己,也不能不顾皇姑母的生死吧?”

“那,你就打算这样一直受制于人?”王林秀颇有不甘地道。

“除了等棠清来救我,我就只能想开此,让自己活得好一些了。再好好照顾皇姑母。除此之外,想多了也无济于事啊。”裴云说道。

王林秀不再说什么了。

她知道再说也无用。

而且,阿青还在这里,就算裴云真有什么打算,也不可能当着她的面说。

王林秀一叹,道:“没想到,我也有和你相同境遇的一天。从前总看你不顺眼,现在倒觉得你顺眼多了。”

“彼此彼此。”裴云道。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也对,早些回去,也省得你夫君操心。现在朝上的局势想必也是人人自危,谁都担心自己会被拿来立威吧。”

“这你倒是明白得很!”王林秀道。

“那可不。再怎么说,我也是太傅之女啊。”

两人边说这往回走,走到半道上,撞见了一个提着食盒的老和尚。

老和尚一见她们,先是一愣,随后立掌道了声佛号。

“几位施主为何会在此处?”

裴云等人还了一礼,道:

“拜完佛想赏些山中景致,不识路,便走到了此处。前方小院可是大师居所?”

“正是。”

“我等走累了在院中歇脚,用了些桌上的茶水,还望大师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

“那便好。时候不早,我等就先告辞了。”

老和尚侧身让路,目送她们的背影走远,才匆匆往院里走去。

打开了房门的锁,进到房里,开了机关,下到密室,看到连茵还在,方才松了口气。

照例检查给她捆上了绳索,让她闻了闻解药,解了她的迷香,再给她喂起了饭来。

喂饭之时,一句话也不说,喂完之后,又把火把熄了,在密室中点了迷香才离开。

连茵再次沉沉地睡了过去,躺在漆黑的密室之中,再听不见半点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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