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

裴云道:“就算连家不能帮她出头,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欺负!我知道官家太太们消息广,你可有听到过关于连茵下落的风声?”

王林秀大为诧异。

“你要帮她?”

“我与她关系向来要好,我不帮她谁帮她?”裴云理所当然地说道。

“她爹带军叛变,把你和清王害到这等地步,你非便不恨她,还要护着她?你,你就不怕清王爷怪你吗?”王林秀不可思议地问道。

“她爹是她爹,她是她。我裴芸芸冤有头债有主,再说了,我也想好好问一问她爹的事,所以才更应该把她给找出来,当面对峙,否则这事岂不是越说不清了?”

王林秀神色复杂地看了她几眼,道:“连茵有你这么个姐妹,也算是她的福分。看在你这么仗义的份上,我就帮你打听打听,不过,你可别抱什么希望,现在大家伙人人自危,谁都不敢沾连家的事,连她们的名字都不敢提,要打听她们家的消息,没那么容易。”

“我知道,连茵的事情你尽力就行,若能再帮我盯着点吴家就再好不过了。”

“你少得寸进尺!裴芸芸,你自己也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我能坐下来与你喝茶叙话也是看得起你了,你别想着使唤我!”

裴云笑道:“我家棠清的爵位还没被削呢,我可还是清王妃。江山一日未易主,就有我裴芸芸的一份。你且放心,你帮我做的事,我都会记得的。”

“我才不要你记着呢,我那是看连茵可怜,才动了些恻隐之心,可不是要帮你!”

王林秀被她的话吓得不轻。

新皇登基在即,她还敢说什么江山有她的一份,这话要是传了出去,新皇岂能容得下她?

这是拿自己的脖子往刀口上撞么?

起身要走,又忍不棕头提醒。

“方才那话,我就当你是胡言,你可别在别人面前乱说了,要是传到新皇的耳里,说不定就容不下你了。”

“容不下就容不下呗,我还怕他不成?”

“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王林秀气恼地说完,拂袖而去。

裴云自笑了两声,起身整了整袖子,心情大好地道:

“气消了,买胭脂去!”

先去了胭脂铺子,又转回了首饰铺,之后又去布庄看了一圈,看了些布料和成衣,逛到天色见晚,才打道回府。

陆凌昊跟在她身后付钱,当真半句话没说。

回到院子里,裴云累得不轻。

她这次逛街,虽然是试探,但也是发泄。要的不要的看上了就买,大包小包地买了一堆,最后用马车给拉了回来。

东西送到院里的时候,影儿看着这一车的东西,束手无策。

问她:“小姐,这些东西小姐打算如何安置啊?”

裴云想了想道:“有用的就先拿出来,暂时用不上的,就找个空房先堆着,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再说吧。”

“是。”

于是,影儿就吩咐下人把东西抬到了隔壁的空房里。

等把一切收拾完,也到了掌灯时分。

吃完晚饭,一边让影儿伺候更衣一边与她说起了今日与王林秀相遇之事。

“王林秀的夫家是工部的,新皇登基,少不得大兴土木,整改些宫殿府院,她说的消息应当是真的。”

“新皇登基之事,咱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影儿道。

“可咱们知道的消息,并不能确定是真的,还是别人故意让咱们知道的啊。咱们现在连自由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要想混淆我们的视听,简直太容易了。”

“小姐说得对,还是小姐想得周全。”

裴云又道:“我与王林秀并不算熟悉,这次相遇应该是个意外,若是想故意试探我,不应该会找上王林秀,而是应该找我更熟悉的人才对。”

影儿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她并从未见过王林秀,也不知道小姐与她相识,只是小姐这么说,那就应当没错了。

她刚到裴云身边时,她只是比寻常人多几分胆识和气魄的闺中小姐罢了,而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不仅沉稳了不少,连智谋也有了长足的长进。就算王爷不在,也能独当一面了。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陪我逛一天的街,还跟我在客栈用膳。也不知道咱们留在客栈的消息能不能传出去。”裴云说道。

另一边,阿青也在与陆凌昊说今日之事。

“公子,您为何要花一日的功夫陪她上街买东西,还如此冒险地进风月楼的客栈?万一他们发现在公子的身份……”

“风月楼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可裴芸芸进风月楼的客栈,万一是想传递什么消息呢?”

“那又如何?以她的本事,只是想传个消息,你以为那些御林军拦得住么?”

阿青心里有些不平,她道:

“阿青不明白,公子为何如此高看裴芸芸?”

陆凌昊道:“你无需明白,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便可!”

“……是。”

阿青察觉到了陆凌昊的不悦,垂着应了声,便再不敢多言了。

许是与王林秀聊到了连茵的缘故,裴云晚上便梦见了连茵和她的丈夫,还有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刘姑娘。

早上一醒,便想起了天缘寺的那个后院。

“影儿,你还记不记得天缘寺的那个后院?”

影儿道:“记得,之前小姐还说要去打探一下。”

“没错。咱们走之前听见的那声儿,我总觉得怪怪的。你说,会不会是老和尚在屋里藏了个人?”

影儿仔细回忆了一下,道:“小姐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像是人捂住嘴发出来的声音。不过,声音不是很大,也有可能只是凑巧罢了。”

裴云思忖着道:“那里是寺庙后院,是老和尚的清修之地,按说不应该有人藏在那里的。不过,那儿都用来给姓吴的相亲了,真藏了个人也不奇怪。我怀疑的是如果真的藏了人,那藏的人到底是谁?”

影儿道:“天缘寺是求姻缘的,多半是哪个去求姻缘的姑娘吧?”

裴云想了想道:“我还是觉得要找个机会去查查比较好。如果真是求姻缘的姑娘被软禁在那里,那老和尚就不是什么好人,被抓的姑娘也多半不是这一个。”

一想到抓姑娘,裴云就不禁想起了自己被拐的经历。

当初和她一起被抓的那些姑娘都惨死了,就只有她一人在沈宸的帮助下逃了出来,也算是福大命大。

只是那些惨死的姑娘就太过可怜了。

想到天缘寺后院也有可能藏的是这样的女子,裴云就于心不忍。

更何况,她本就对吴老太太在天缘寺求姻缘之事有所怀疑,就愈发觉得天缘寺哪里都不正常。真要是寺里有人多绑架姑娘,她头一个想到的就是风月楼头上。

她和棠清已经把风月楼暗楼的位置找出来了,如果不出意外,这会儿皇上和辛未他们应该已经把暗楼给一锅端了。

暗楼一毁,里头培养的那些姑娘们也会跟着一起遭殃,对风月楼而言,这个损失必定惨重。

风月楼里许多事情都是通过控制姑娘来操控他人的,所以,只要一与姑娘有关,裴云总忍不住想到他们头上。

反正也现在被软禁在公主府里也是无所事事,有一丝线索,她就不想放过,必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才能保持警惕。

去给长公主请了个安,裴云就回了自己院里老老实实地寻了本书看,一整天连门都没出过。

第二天仍是看书,第三天也仍是如此。

一连三天都是如此安分,就连陆凌昊都有些诧异了,忍不住去看她。

“听说你近日都在屋里看书?”

“嗯。”裴云眼也没抬,爱答不理地又翻了一页手中的书。

“都在看些什么书?”

“就是上次买的那些杂书。”

陆凌昊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他上回陪她上街时,的确买了不少书,不过那些都是些落魄书生写的话本,连杂书都算不上,纯粹是一些闲来无事之人消遣用的闲书罢了。

“你竟喜欢看这些东西?”

“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看还能打发时间。”说着,又翻了一页。

“听说你书画一绝,为何不写字画画?反倒看这些闲书浪费光阴?”

裴云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冷嘲热讽道:

“寄人篱下,哪有那个心境?还不如浪费光阴。”

陆凌昊苦笑一声,知道她不待见自己,也没再没话找话,坐了一会儿,便回去忙了。

待他走后,影儿才开了声。

“小姐,他果然来了。”

“嗯。”裴云应了一声,把书一扔。

“我就知道他肯定沉不住气,我刚闹腾完,突然这么消停,他一定以为我在打什么主意。只是,我倒是没想到他这么沉不住气,才三天就来了。”

“那小姐接下来怎么打算?”

裴云懊恼道:“他盯咱们这么紧,现在什么都不好做。我本来想着,如果安分一点他能对咱们放任不管,咱们关起门来偷着做点什么也没那么容易被发现。现在咱们闹不闹他都盯着,反而不好下手了。”

“兴许他只是还没放松警惕。”

“可咱们没那么多时间给他下套了。已经这么久没有棠清的消息,濂哥哥那边也失去了联系,我现在真的放心不下。”

“不如,今晚让影儿出去试试?”

“不行!太冒险了!”

影儿刚一开口,裴云就断然拒绝。

她急归急,却半点也不想拿影儿去冒险。

影儿轻功虽好,可陆凌昊身边也有一个阿青,而且或许还不只有一个阿青。万一被发现,她之前做的这些就全都白费了,还要搭上一个影儿。

她现在只有影儿在身边了,绝对不能连她也失去了。

“还是再等等吧,看有没有机会再出去打听打听,也不知道棠清的那些旧部还在不在别院?”

他们现在只是普通的护院,没官没职,但愿风月楼的人不会连他们也盯上。

京城里新皇登基的消息也渐渐传了开来。

礼部和工部都忙得脚不沾地,百姓们到处都能打听到消息,瞒都瞒不住,又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刻意隐瞒。

大伙都说,要变天了。

一时间,没人再提什么连将军,也没人再敢提什么皇上,清王,生怕落了话柄,被新皇的人听见了。

朝廷中亦是如此。

官员们人人自危,自打歇了早朝,就都无事不出家门。说是修身养性,实则明哲保身。

精明一些的人便算计着跟礼部工部的人打好关系,这两部人为新皇登基大典忙活着,若是做得好了,在新皇眼里必定是大功一件。

如今谁都不知道新皇什么脾性,也没机会表现,唯有礼部工部有机会立功,自然人人都觉得眼红。

王林秀也忙了起来。

自打新皇登基之事在京城彻底传开了之后,官太太们的帖子就像雪花一样地飞来,都是想约她喝茶逛街打听消息的。

王林秀也不敢乱应,却也不好都不应,只能与丈夫商量着,看看要应谁的约。

她丈夫把帖子都看了,最后挑出两封来。

“就礼部侍郎夫人与户部尚书夫人这两封吧,礼部的现在不能得罪,户部的新皇不会轻易动,你就应她二人的约,其他人就不要搭理了。”

“好,我知道了。”王林秀应道。

王林秀本想问一问,大理寺司丞的夫人与她有些亲戚关系,也给她送了帖子,她能不能去应个约?顺便也想问一问连茵之事。

不过,看她丈夫这态度,应当是不会答应的,便没开这个口。

大理寺负责京城之中的大案要案,手中有不少官员们的把柄,也是新皇登基最有可能要肃整的部门之一,人人都对他们敬而远之,能不沾就不沾。

就连沾亲带故的,这个时候也避嫌了,不敢再有联络,生怕受到牵连。

王林秀觉得憋屈压抑,却也没办法。

想着那日与裴云相遇,她那恣意又有些猖狂的言论,竟不禁心生羡慕起来。

虽然名声不好,但她也好歹活出了自己的风采,还得了清王的宠爱。似自己这般束手束脚,小心谨慎地,仍是要担心着明日能不能安然无恙,竟不及她半分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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