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
傍晚时分,影儿回来了,也带回了新的消息。
“小姐,打听清楚了,柳县的的确是王爷和新大人,但是风月楼也在打听他们的消息,所以这事没几个人知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裴云问道。
既然要封锁消息,必定不会让人把消息传到京城来,传消息的人多了,难免走漏风声。
影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说:“是信!柳县来了一封信,说是让传来庄子里。”
“真的?”
裴云欣喜地把信接过。
信用蜡封着,信封上一个字也没有,裴云打开前先捏了捏,捏到里面有信纸才迫不及待地打开。
“这信我验过了,没什么问题。”影儿以为她是担心有陷阱才如此谨慎。
取出信纸展开看了第一眼,裴云就露出了笑意。
“的确是棠清的字迹。”
匆匆看完了信里的内容,大大地松了口气。
影儿一直注意着她的神色,见她长出一口气,便欣然问道:
“小姐,五爷和辛大人是不是都平安无事了?”
裴云点点头道:“他是这么说,他和辛未暂时会在柳州落脚,让我们不必担心。”
影儿笑道:“我就知道王爷是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对了,这里有个钥匙,你拿着。”裴云从袖子里摸出顾濂给她的那枚钥匙递给了影儿。
“小姐,这是哪里的钥匙?为何要给影儿?”
“这是濂哥哥房里书案抽屉的钥匙。濂哥哥今日来过别庄了。”
“什么?顾侍郎来过了?”影儿心中一忒。
这庄子里可都是王爷的眼线,这事要是传到王爷的耳朵里,王爷说不定会以为小姐和顾公子背着他在此私会呢。
正忐忑着,裴云又道:
“我也没想过濂哥哥竟然会亲自过来。顾伯伯是风月楼的旧部,他来这里实在是太冒险了。他还说要帮我打听风月楼在朝廷的动向,我连拒绝都拒绝不了。”
“小姐,您怎么能让顾侍郎给你打听消息呢?这要是让王爷知道了……”
“哎呀,我也不想的啊。可濂哥哥说想要将功折罪,我又没法拦着他。”裴云也很是苦恼。
顾濂在这个时候做她们的眼线,是最危险的事情。这简直就是自己往风口浪尖上冲。
“那小姐打算怎么做?真要让顾侍郎打听风月楼的安排吗?”影儿小心地问道。
裴云摇摇头道:“不想啊。但就算我不向他打听消息,他肯定也会去刺探情报,濂哥哥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有一丝可能,他就会尽全力去做。”
影儿悄声说道:“是为了小姐,什么都肯做才是吧。”
“你说什么?”裴云没听清,又问了一句。
影儿连忙摇头:“没什么,影儿什么也没说。”
“那是我听错了吗?”裴云皱了下眉,自我怀疑了一下,不过也不愿深究,就当是自己听错了。
“算了,反正已经有棠清的消息了,我也就放心了。现在别院里也算是安全,咱们只要老老实实地等他回来就行了。”裴云放宽了心说道。
“小姐说得没错,只要小姐平平安安的,就是帮了王爷大忙了。”
裴云别了她一眼。
“你这么说,好像我尽给他拖后腿似的。”
“没有的事,小姐可是帮了王爷不少呢。”
“真心的?”裴云觉得这话很有马屁的嫌疑。
“千真万确,影儿说的句句真心。”影儿举起三个手指头对天立誓。
“那好吧,本小姐姑且相信你。”裴云大度地说道。
接下来的几天,裴云过得就轻松了,整天在院里无所事事,今日逛逛园子,明日喂喂鲤鱼,虽然闲,却也自在。
结果,京城先出了乱子,而且还闹得不小,连别院里都听到了风声。
裴云无意中听采买的下人说京城出事了,赶忙叫来影儿打听。
起先还以为是京城出了什么歹人,闹出了什么案子。后来才知道,原来还是连茵离家出走的事。
连茵一走好几天,她婆婆一直不闻不问,既不报官也不派人去找,生怕走漏了几钮的,惹来别人的闲话。还想尽办法瞒着连夫人。
连茵的丈夫却是着急得很,十分担心她的安危。前两日,他不敢忤逆母亲,只能偷偷派人打听连茵的下落,却一无所获。
日子一长,连茵的丈夫就越来越担心,见母亲仍然无动于衷,才终于坐不住了,满着母亲去报了官。
这报官,这事就传了出去。
连茵婆婆逢人就哭,说这个媳妇如何苛待她,在家中从不给她好脸色,更不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还说连茵飞扬跋扈,一点没有大户人家小姐的温柔贤淑,连个乡下的丫头都不如。
明里暗里地说连茵离家出走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她也没有苛待媳妇,反而常常受媳妇欺负。
这话一散出去,指摘连茵的人就多了。
连茵本就是直性子,急脾气,有什么说什么,更不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人缘也只是一般。
她婆婆虽然来京城不到两年,可心机颇深,惯会做人,左邻右舍对她的印象都挺不错,加上又是乡下来的,在人前表现得谨小慎微,时常吹捧邻居,她一哭惨,大家自然都帮着她说话。
这话传到了连夫人的耳朵里,她表面不动声色,既没辩驳也没与人争辩,更没有去连茵婆婆面前大吵大闹,而是一封帖子把她请到了酒楼雅间,极为正式地把人约了出来。
那一天,她们在雅间里谈了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她们各自回家之后,就传出了两家要断亲的消息。
“断亲?是连夫人要与连茵断绝母女关系,还是连茵要和相公和离啊?”
“这……说什么的都有,影儿也没打听出来。”影儿愧疚地说道。
“那连茵呢?可有她的消息?”裴云问。
影儿摇着头道:“还没有。官府已经派人去找了,可还没有消息,连茵留的书也被她婆婆撕了,官府现在连线索都没有,只能凭她相公的几句说辞找人,难如大海捞针。”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影儿道:“现在京城百姓都在议论连茵姑娘的事,照这么下去,连茵姑娘的名声……”
裴云眉头更深了。
这种事情她深有体会,上一个引起全城议论的女人就是她啊,而且还霸榜多年。用膝盖想都能想到那些人说不出什么好话来的。
这世道对女人总是苛责多过宽容,层层枷锁套在女人身上,无风都能生起三层浪来,更何况像连茵这样直性子急脾气的女子,想往她身上泼点什么脏水简直太容易了。
轻叹了一声,裴云道:“连茵是不是真的离家出走还两说。我之前一直怀疑连茵可能是因为我的话去战场找她爹了,可现在想来,棠清的人也可能对她下手。”
“您怀疑王爷?”影儿惊道。
裴云道:“你也知道,棠清做事向来有些不择手段。连将军就只有连茵一个女儿,抓住她来威胁连将军是最有效的手段。现在形势危机,不排除棠清会用这样的法子。”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王爷若是想抓连茵姑娘的话,有的是机会下手,何必等到现在?”影儿说道。
“所以我也只是说可能嘛。再说了,盯着连茵的民可能不止是棠清一个啊。还有江湖人。”
影儿道:“我听说很多江湖义士知道西南军反了之后,都义愤填膺,若是撞上了离家出走的茵姑娘,倒真有可能抓了她泄愤。”
“我就是这个意思。连将军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她竟然还敢离家出走,连茵也真心大。”裴云说道。
“茵姑娘就是这么个脾性。而且现在说这些也晚了,人都已经不见了。”
裴云又叹了一声,觉得头疼。
按说,连将军现在是她们的敌人,连茵失踪,她应该高兴才是。可她就是高兴不起来。
或许,是因为那日在客栈听到连茵的那番话,让她信了连茵不是风月楼的人,又或许是因为她心里根本不愿意相信与连茵这些年的姐妹之情,都只是欺骗。
“你这几日还是去城里留意一下消息,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连茵毕竟是连将军的女儿,她若是有个什么事,也有可能会左右局势。当年阮娉婷之死,不就是阮家造反的导火索么?”裴云道。
“是,影儿明白了。”
裴云又道:“仔细想一想,若是把连将军的态度也考虑进去的话,连茵失踪背后的文章可就大了。现在到底是她真的离家出走,还是背后有什么阴谋,根本就无从判断。你说,这事要不要告棠清啊?”
影儿想了想道:“还是跟爷说一声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你去取纸笔来,我写封信让听月楼的人送去。”
影儿取来纸笔,一边磨墨一边随口问道:“小姐这么关心连姑娘的安危,要不要也让顾侍郎打听打听?”
裴云诧然转过头来。
“你不是向来站在王爷这边,不想我与濂哥哥有过多的牵扯么?今日怎么主动劝我找他帮忙?”
影儿这才惊觉自己失言,赶忙反口说道:
“影儿只是随口一说,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裴云仔细考虑了一下,问道:
“你是不是怀疑这事也可能是风月楼下的手?”
影儿正色回道:“还是瞒不过小姐的眼睛。影儿是想,万一如连茵姑娘所说,连将军并非自愿叛国的,那么风月楼定是用了连将军的家人来威胁她。连茵姑娘的失踪便有可能是风月楼的手笔。”
“这么一说,好像也有些道理哦。那我就找濂哥哥打听打听,再写一封信给他。”
裴云再次提笔,又写了一封信给顾濂,让影儿送到顾濂府里。
影儿满脸不情愿地接过这封信,委屈巴巴地看了裴云一眼。
裴云好笑道:“苦着做什么?这不还是你提醒我的么?怎么自己说的话自己倒不乐意了?”
影儿道:“影儿后悔了,不该一时口快提醒小姐的,要是让王爷知道了,定会怪罪。”
裴云脸一沉,故作生气地道:
“你是他的丫鬟还是我的丫鬟啊,怎么怕他怕成这样?他生气怎么了,往我身后躲就是了,我就不信有我在,他敢把你怎么样!”
“可是,影儿不想小姐与王爷吵架。”
“有什么关系,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吵得还少么?再说了,与界上哪对夫妻不吵架?你太高看陆棠清的脾气了。跟他在一起,不吵架才是不可能!”
影儿说不过她,只她不再做声。
百姓口中的风言风语十句九不实,影儿天天去城中打听,也没打听出个什么结果来,反倒是连茵离家出走的背后剧情又多了好几个版本,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顾濂那里也回了信来,他向几个同僚试探过了,都不知此事内情。
但这也不能作为判断的依据。
以裴云的经验,风月楼内部分工泾渭分明,这些朝中官员负责新皇一事,很可能对西南军谋反之事一无所知。
当初,庞伯逸也只是接到上头的命令说要弄银子,却并不知道那些银子是要用来做什么的。
她们也是从衔风嘴里听到风月楼要对付陆棠清的消息,才推测他们想要引战的。
连将军谋反和选新皇虽然是一前一后的递进关系,可做后一步的人,可能并不知道前一步的人到底做了什么。
“果然还是要让棠清查一查吗?影儿,这几日可有棠清的消息?”裴云问。
“还没有。这几日我都有去客栈,没有柳县那边来的消息。”
裴云道:“你每天都去客栈的话,未免有些引人注目,你自己也要小心些。”
“小姐放心,影儿明白。”
“我听说,京城近日里出了好几起案子,可是真的?”
“是真的,连出几起大案,衙门已是忙得人仰马翻,抽不出人手去找连姑娘的下落了,连姑娘的相公正四处托同僚帮忙,想让大理寺帮忙寻人。”
“这事怕是不好办吧。连家的事,现在朝廷哪个官员敢轻易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