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平静,也无风雨也无晴

天和皇宫,流芳殿内,墨芷欢正倚在软塌上休息,殿内燃着上好的杜衡香,墨芷欢喜欢杜衡是因为她在屈原的《九歌·山鬼》中看到: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她喜欢这句话的意思:身披石兰腰束杜衡,折枝鲜花赠你聊表相思。她心中有思慕之人。

启元帝沈懿康知道墨芷欢的这个喜好,每次都将最好的杜衡分给她最多。可不管是奇珍异宝,还是启元帝的软言细语,每一次,墨芷欢都只是淡淡地谢恩,从不见她的眼角流露出一丝喜悦。这不,今早沈懿康赏她的云栖进贡的宝物,她连正眼都没瞧一下。

每次面对这样的情况,回去禀报的奴才都是心惊胆战,生怕启元帝一生气,摘了自己的脑袋,毕竟主子间闹别扭,遭殃的可是他们这些奴才。不过,每次启元帝也只是淡淡地应一句,“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这一次,沈懿康派了自己身边的总管太监——周福生,亲自前去,给足了墨芷欢的面子,可结果还是那样。周福生小心翼翼地踏入慎思殿,沈懿康正在批改奏折,皱着眉头,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周福生也不敢多说话。沈懿康用余光看见了周福生,没停下朱笔,也没抬头,冷声问道,“她还是不喜欢?”

帝王之怒,岂是他一个小小奴才能承受的了的,早就惊出了一声冷汗,屈弓着腰,也不敢抬头,面色有些尴尬道,“皇上送贵妃娘娘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娘娘又怎会不喜欢呢?奴才看着贵妃娘娘今日脸色不太好,许是病了,才没能和老奴一起过来谢恩。”周福生无奈,每一次,编来编去不过这几条理由。

沈懿康叹了口气,放下朱笔,“走吧,朕去看看她。”

沈懿康到了流芳殿,墨芷欢果真在卧榻休息呢。沈懿康没让宫人禀告,生怕打扰了她休息,轻轻走到软塌边坐下。墨芷欢好像在做梦,眉头皱的很紧,很痛苦的样子。沈懿康的指尖轻轻触着墨芷欢的额头,想要为她抚平梦中的伤痛。梦魇中的墨芷欢也感受到了额头上的一丝冰凉,很舒服,恍惚中感觉有人拉住了她的手,她突然觉得很踏实。

沈懿康握着墨芷欢的手,就这么静静地看她睡着,只是这么看着,沈懿康便觉得很满足了,大概只有墨芷欢睡着的时候,才会这么听话,不那么冷漠,不拒他于千里。沈懿康笑了笑,将墨芷欢的手放下,拿来一张羊毛毯给她盖上,掖住了毯角,然后轻轻离去。

刚从云栖归来的沈懿轩这几日都比较清闲,除了日常上朝外,就是呆在府中,品茶、读书、练字。沈懿轩和沈亦晟归来的那天,启元帝沈懿康便说要为二人庆功,今日便是这庆功宴了。沈懿轩和一众大臣一同入席。沈懿轩坐在最接近沈懿康的地方,沈懿轩的对面坐的是公主沈芸晴和驸马唐墨离,沐太妃同太后坐在一起,皇后坐在沈懿康的左侧,墨芷欢坐在沈懿康的右侧。宴会开始,几句寒暄过后,觥筹交错。沈懿轩始终看着对面的唐墨离,似笑非笑,似是打量。只是唐墨离也毫不逃避沈懿轩的目光,始终直截了当地迎接上,回以微笑。

上菜了,呈到众人面前的有:夜合虾仁、凤眼腰、象拔虞琴、红炉烘雪衣等,墨芷欢爱吃虾仁,刚夹起一块准备喂入口中,却被沈懿康拦下。墨芷欢不解地望着沈懿康,却见沈懿康架起墨芷欢碗中的虾,亲自为她剥起虾皮,一个、两个、三个,沈懿康竟也不管自己的双手沾满油渍,温柔道,“吃吧”。沈懿康的动作看得墨芷欢心下不安,她无意识地向沈懿轩看去,却发现对方自斟自饮,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顿时心凉了半截,夹起沈懿康为自己剥的虾仁,喂入口中,“多谢皇上”。一旁的皇后嫉妒地咬牙,再也没动过面前的那盘夜合虾仁。

宴会过半,周福生伏在沈懿康耳边,窃窃说了些什么,沈懿康便借口处理政事先行离开了,宴会由皇后主持,只是沈懿康不仅自己离开,还带走了驸马唐墨离。

沈懿康没带唐墨离去别的地方,而是带他去了,天牢。一路上,二人皆不说话,唐墨离有种不好的预感。天牢中,充斥着尸体的恶臭味,还有老鼠叽叽叽叽的声音。沈懿康在前面走着,没有回头,但是突然开口,“若我有一天将晴儿关在这,驸马打算如何呢?”

唐墨离不知沈懿康为何要这样问,谨慎回答道,“父皇说笑了,父皇最宠爱芸晴,平时连责骂都舍不得,怎会送到天牢这种地方?”

“那把你送来如何?”沈懿康步步紧逼,眼角突然闪过一丝精光。

唐墨离大惊,却也装作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可是儿臣做错了什么事?还请父皇明示。”

沈懿康哈哈大笑起来,“你没做错什么。只是你听。”沈懿康将手搭在耳朵上,微闭着眼,好像很陶醉的样子,只听见天牢深处,传出阵阵鞭以及女子痛哭的声音。这个女子的声音,唐墨离熟悉的很,正是他安插在沈懿康身边充当细作的人。

唐墨离不知道他是如何走出天牢的,只有深深的无力感包裹着他,原来他苦心经营的一切,沈懿康早已知晓,这场战役,他不战而败!沈懿康的笑,在他听来,就是深深的嘲讽,那种居高临下,让他想起五年前,沈懿康攻破了他的国家,把他的父皇狠狠踩在脚下时,他心中的那种颓败感。

离开了沈懿康,唐墨离一人在宫中漫无目的地游走着,抬眼,却看到了沈懿轩站在远处,他走过去,他知道沈懿轩是在等自己。“找我何事?”唐墨离开门见山。

依着辈分,唐墨离该叫沈懿轩一声“皇叔”,可是二人年纪相仿,私下里,唐墨离便从未这样叫过。

“你既带走了人,便要有把人藏好的本事,本王能知道,那其他人就也能知道。本王不想知道你要干什么,只是,莫找麻烦。”

唐墨离自然知道沈懿轩这话意有所指,他知道奚慕妍是被自己带走了,只是这一天,便被沈家兄弟上了两次警钟,他很不爽。无心宴席,回到座位后,寻了个理由,便携沈芸晴回公主府了。回府的路上,唐墨离想起奚慕妍,不知道她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在做些什么?想着想着,思绪飘远了,唐墨离意识到自己现在会莫名关心这个女人,他有些心烦意乱。眼看着自己安插在沈懿康身边的细作,非但没有取得沈懿康的丝毫信任,反而一个个地被发现、处死,如此下去,他苦心经营了多年的局,真的要功亏一篑了!决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就让他心软!唐墨离藏于袖间的手,早已握紧了拳头,眼神坚定而有力!

第二日一早,唐墨离带着侍女飞月前往山谷。唐墨离想了,让奚慕妍自己学会做饭是不可能了,自己又不能时常过去。与其她把自己伤着,不如带个人过去,既照顾她,又训练她。

唐墨离到达山谷时,奚慕妍正在采花呢,看到他来,依旧兴奋地迎了上去,“你来啦?”

唐墨离“嗯”了一声,将飞月介绍给奚慕妍,“我害怕你把我的山谷点了,带来个人照顾你。”奚慕妍看了飞月一眼,对方一脸高傲的样子,也不看自己,应该是挺不情愿来照顾自己的吧,其实,她也不用照顾的。但既然唐墨离好心安排了,她就却之不恭了,道了声,“多谢”。

这一次,唐墨离没做过多停留,将花籽交给奚慕妍便要离去。“怎么这么快走?”奚慕妍有些意外。

“我最近有些忙,过两天再来看你,你有什么需要,告诉飞月就好。”只交代了这一句话,唐墨离便离去了。看着唐墨离离去的背影,奚慕妍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什么时候,她会在意这个人何时来何时走了?她好像又有点期待见到他。

奚慕妍看着掌中,唐墨离交给她的花籽,蹲在花海中,自己研究了起来。

上次奚慕妍说,让唐墨离带来点可食用的花籽,唐墨离果然带的都是些可作食物的花籽,其中,“玉兰是早春色、香俱全的观花树种,栽植时,要掌握好时机,不能过早、也不能过晚,以早春发芽前10天或花谢后展叶前栽植最为适宜。现在最为适宜。”所以奚慕妍先挑出了玉兰花籽。“玉兰在移栽时,无论苗木大小,根须均需带着泥团,并注意尽量不要损伤根系。以求确保成活。栽植前,应在穴内施足充分腐熟的有机肥作底肥。栽好后封土压紧,并及时浇足水。白玉兰性喜阳光充足和湿润的环境,不宜长期在碱性土壤生长,栽植应选择避风向阳、排水良好和肥沃的地方。花前应有充足的水份和肥料,以促 其花大香浓。玉兰枝条不多,除枯枝、病虫枝和扰乱树形的枝外,一般不需修剪。花谢后如不留种,应将果剪除,以免消耗养分。玉兰花较喜肥,但忌大肥;生长期一般施两次肥即可有利于花芽分化和促进生长。一次是在早春时施,再一次是在5-6月份进行。肥料多用充分腐熟的有机肥。新栽植的树苗可不必施肥,待落叶后或翌年春天再施肥。玉兰的根系肉质根,不耐积水。开花生长期宜保持土壤稍湿润。入秋后应减少浇水,延缓玉兰生根,促使枝条成熟,以利越冬。冬季一般不浇水,只有在土壤过干时浇一次水。”

奚慕妍按照她在《百花图鉴》中所学,种好了三株玉兰,只期待它开花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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