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我在黑暗中流着泪，故事告诉我不能哭。

你不能希冀那些没有经历过你所经历的人了解你的故事、对你的经历深有体会。在描述痛苦时，你会痛到流泪，可他们不能理解。所以有些事从发生到结束，都只有自己吸收习惯。这就是成长吧，即使痛彻心扉，却心甘情愿。----

方年尝试了很多次，一直在努力接近她，但是他们之间总感觉有种隔阂，任他千方百计地接近还是一无所获。走进她的生活很难，可无论结果，他都是走进她生活的第一人。

方年缺少的是机会，一次让她卸下心防的机会。那么久，他等到了。

那天天空晴朗的不像话，那种蓝湛是她特别喜欢的，那种动画片里的天空，天蓝云白，还有浅浅淡淡的风，阳光并不强烈，温暖怡人。明暗是很分明的，云朵就像是一样，但是变化得也很快。

那太阳就像是一个手电筒，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降下来。甚至能感觉到云有多高，它还很立体。原本她以为这一天是很美好的。有些事她以为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就能避免难受。

早就知道自己父母关系破裂，不再和睦，先前看他们的样子以为还能再坚持几个月，再多坚持几年，就当是为了她。可她们没有。

初中的时候，不，自她还是个孩子。以前她小的时候，其实那个时候就已经在消耗着彼此的耐心了吧。才导致最后在她初中的时候，怕影响她的学习所以一直再次更大程度地忍受。她也有眼睛，明白啊。现在她不如他们所想，令他们失望，所以才连头都不回地，一句话不交代地走掉了吧。

她什么都不知道，很开心地，脸上还挂着笑容，天真而灿烂。她到家时，只有父亲一个人了。家里目光所及都是残渣碎片。父亲面如死灰，在家里收拾行李。连带着她的。两个行李箱，就这点温存也不能留下了吗？

她很早就知道了，在小学时，醒来眯眼看见父亲奋力挥向母亲的那一巴掌开始。原先她并不以为什么，后来越来越大，才渐渐明白她到底见证了什么。

父亲一个人在那里收拾衣服，没有更多的表情。一直平平淡淡的，仿佛丝毫没有在意。仿佛这么多年的感情都是假的。

因为她没有嫁给喜欢的人吗？嫁给了喜欢自己的人。所以最后才会这样吗？连她也不要了。

小心地避开残渣碎片，走到父亲身后。她没问什么，心里已经有数了。有泪落下，小声哽咽。哭泣着，不敢哭出太大声音，气息卡在胸膛里窒息，身体剧烈颤抖。那些眼泪积攒了几年，现在完全忍不住了。

她的母亲，已经走了啊。残忍地，不让她见一面就走了，一句话也没留下。她也是她的孩子啊。怎么可以，这么过分。

接着，她也听到了父亲的哽咽。这是一位合格的父亲，也是一位坚忍的丈夫。就是那个女人把这么好的男人搞成现在这样吗？

“雅儿，你把东西收拾收拾吧，我们离开这里。”父亲的声音十分沙哑，她活了十几年，是第一次看见父亲这副模样，脆弱、仿佛一碰就崩溃。

赵雅吸了吸鼻涕，摇头，同样沙哑：“爸爸，我不走。”

“走吧，这里没人照顾你。”父亲没有回头。

“我不走。我喜欢这里。这里有我的梦想。”她的回答异常坚定。任何有关梦想的事，她都不能放弃。

“梦想算什么？你一个人在这里活得下去吗？”父亲突然转头，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就算没有你们我也一定可以！”赵雅把行李箱扔在地上。“反正我绝对不走！就算你们都放弃我了，我也能一个人活下去！”

“没有人要放弃你。赵雅，你是爸爸的孩子。”他想拥抱她，但是赵雅立马躲开了。她终究是对他有点淡然。

“你想走一个人走。我不逃避！我受够了！”赵雅的脾气已经完全溢上来了。很生气。

“爸爸真的坚持不下去了。这个地方一秒钟都呆不下去。原谅爸爸这一回，梦想在其他的地方也可以实现。听爸爸的话行吗？就这一次。”

“我才不呢！我就要在这里实现。我绝对不放弃！不管我能不能实现，我就想在这里坚持。”“雅儿。”

“不！你走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好了，反正你们只会带给我痛苦、让我被漫长的等待折磨，变得并不快乐。都是你们害的。我讨厌你们。好讨厌。”她越说，情绪越低落。不经意回忆过去，以前偷偷躲在房间里哭的日子，果然都没有白费。那些挣扎，再怎么做也改变不了现实啊。

“雅儿，爸爸真的要走了。爸爸会回来找你的。你好好照顾自己。奶奶病了，爸爸必须得回去看她了。对不起孩子，爸爸让你不开心了。”

“没关系啊，我很坚强的。妈妈都忍心抛弃我走啊，你也走吧。奶奶还等着你呢。我走不了。帮我跟奶奶说我想她喽。”她眼泪本是无声流着，突然破涕为笑，笑着笑着又哭出来了。凄惨悲凉。“爸爸，对不起。是我无能让妈妈留下来。爸爸以后一定要快乐啊！”

“雅儿，爸爸走了。这些钱给你。我会在你用完钱之前回来的。”父亲也笑着，眼泪不再流。把一沓钱放在桌子上，拖着自己的行李箱离开了。

赵雅看着他离开，哭声越来越大，跪在冰凉的地上捂着脸哭。以泪洗面，她最不想发生面对的，还是必须要面对了啊。

真的，不得不，成长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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