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谣言纷纷从何入手
几人吃过饭,晴远收拾了碗筷,打开房门将之放在门口,喊了几声“小二”,便见有脸上搭着汗巾的伙计忙不迭地跑过来,端走了碗筷。
晴远莞尔,道一声“有劳小二”,小二赶忙道“哪里哪里”,晴远笑笑,便也不再说话。
眼见伙计端着碗筷远去,晴远便回身关了房门,复又回到伯贤身边来。
与萧祁鉴初一道用过了晚饭,伯贤平静了一些,只是一张俊脸依旧微微泛红,显是余怒未消。
萧祁将凳子挪过去,靠他近些,道:“却不知什么事令好性儿的八殿下气成这样?”
伯贤接过晴远递上的茶,道:“今日与你们失散后,我与阿远便只在东市随意逛着。途中见一家店铺摩肩接踵,十分热闹,我们便好奇去探个究竟。”
“走近瞧时,却见那招牌上写着‘徙居西夏,三日速达’,却原来是是一个做移民生意的店铺。”
“这样的店铺,各地皆有零散分布,倒也算不得奇怪,只是唯独此处的移民店铺,生意极好,人潮涌动,像是争抢一般。”
“我心中好奇,便与阿远去打听。”说到此处,伯贤一甩衣袖,“这些人简直是不可理喻!”
萧祁小心翼翼地把险些被伯贤碰倒的茶盏挪到一遍,道:“想来这些人定是对西夏极尽推崇夸赞之语,而对大楚全无崇敬敬畏之心。”
“便是如此!”伯贤义愤填膺,“我大楚虽于法律制度犹有不足之处,官吏贪赃枉法之事亦存,可到底不如他们说得那样不堪!”
“他西夏这几年国力确是日益强盛,可也不过一个区区草原小国,其制法亦有所瑕疵罅隙,哪里如他们说得这样强大!”
“生而为我大楚子民,不思进取以振大楚,反倒媚崇邻国,整日里想着移民!实是我大楚之不幸!”
萧祁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八殿下息怒,小心气坏了身子。”
伯贤的胸口起起伏伏,显然情绪十分激动。
萧祁一头轻轻拍着他的背,一头问晴远:“你家公子没在东市跟人家打起来吧?”
晴远挠了挠头,道:“那倒是没有,公子在东市时并不曾表现出来,只是心中到底憋着气,一回来便发作了,气得吃不下饭。”
“嗯,那便好。”萧祁轻抚伯贤背,道,“你且冷静冷静,我琢磨着此事未必是兖州百姓自己的主意。背后恐是有人故意挑唆蛊惑。”
“嗯,我想到过这一层,”伯贤一把抓起桌上的茶盏将茶水一股脑儿倒进自己的口中,像是要把心头的怒火浇灭一般,“虽未必仅仅是他们的缘故,可我还是生气。若非我大楚国力强盛,将士安定边疆,哪里有他们如今安生日子过?哪里能容他们有这时间诽谤我大楚!”
“消消气消消气。”萧祁拿过一边的茶壶,给他又斟上一杯,“兖州地处盆地,人心本是淳朴而单纯的,若是有人在此蛊惑久了,难免有人会相信,这也是自然的。”
“哼。”伯贤闷哼一声,胳膊肘重重地砸在桌上,“好狠毒的计谋!若是令兖州人人媚崇西夏而蔑顾大楚,一旦战事发生西夏兵至,则西夏兵便可不费一兵一卒令兖州不战自降!”
“城池易守,人心难防啊……”老僧幽幽叹道。
萧祁看伯贤愈发激动的模样,刚说话劝慰,却听伯贤神色一变,话锋一转,凛然道:“此事个中蹊跷,我定要查他个水落石出!”
萧祁眨了眨眼睛,挑眉打量他道:“看你这样子,心中八成是有了主意罢?”
“倒是有些想法,许是可以一试。”
“哦?不妨说来听听。”
“我左右思量着,能令兖州百姓对西夏国情之说这般相信之人,定是个德高望重,深孚众望之人,故而许当从近些年迁居兖州的学者隐士查起。”
“嗯。有理。”萧祁微微颔首,以示赞同。
“不错,不错。”老僧在一旁寸拊掌而笑道,“阿贤敏锐聪颖,可喜可贺。”
“师父过奖了。”伯贤垂眸而语。
“师父……”晴远欲言又止。
“哦?阿远有什么话说?”老僧微微眯了眼睛,来看晴远。
“罢了罢了,还是不说了,我只是胡乱猜的罢了。”晴远踌躇半天,终究还是摆了摆手,阖上了嘴。
“你这个阿远,叫你说却不说,磨磨唧唧,像是谁要欺负你一般!”萧祁佯怒道。
“我……”晴远仍有些踟蹰。
鉴初看不下去,抬眼对晴远道,“阿远,你说便是,有用无用,没人会怪你的。”
“嗯……”晴远应着,便说道,“我与公子回来时,见着一座白色长圆顶的寺庙,形状颇为奇怪,似乎不是寻常僧道所住之处。”
“从前陪公子读书时,我曾读到西土有一种宗教,谓之‘哈摩教’,其教徒自称‘哈摩尼’,那哈摩尼所居之处似乎便是这样白色长圆顶的房子。”
“那西夏便是西土之城,其中百姓亦多有哈摩尼,我便猜测这其中或许是有什么关联……”
“嗯……”老僧低头看着杯中的茶叶上下漂浮,“我大楚素来开放,亦许民众自由信教,如今境内便有不下三十种宗教,故而摩尼教宇出现在我大楚境内倒也不足为奇。”
“嗯。”晴远略有些沮丧。
“不过,阿远说的也有理,大楚开放,予民众以信教自由,原本是好事,却也难免有人假传教之名而行策反之实。”
“嗯。”晴远微微抬眸,眼里露出几分光亮。
老僧见了,白眉轻扬,看向晴远道:“阿远,你既是想到了这一点,可有想过如何去查?”
“这……”晴远挠头,“不曾想过。”
“这就不对了,”老僧努了努嘴,语重心长道,“你能去猜测此案根源之所在,确是好事。只是仅仅依靠猜测,无以下定论。下回思虑时,当更周全一些。”
“嗯。晴远谢师父!”老僧的谆谆教诲让晴远心头涌上一阵暖意,他在心中牢牢记住老僧的嘱托之余,起身便要拜老僧。
老僧抬手将他扶住,笑道:“客气什么,好好坐着。”
老僧虽看似孱弱,臂力却不小,晴远下拜不得,便终是作罢,只是看向老僧的眸子里,多了几分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依恋。
只是老僧一时并不曾发觉,他正看向了一旁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的萧祁。
“好了,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你们都早些歇息罢。明日再想想这案子当如何去查罢。”
说着,老僧便站起身来,对着伯贤道:“阿贤也早些歇息,莫要气坏了身子;阿远也是。”
“好,师父慢走。”伯贤和晴远站起来,去送几人。
“不必送了,你们早些歇息。”老僧摆摆手,兀自跟上萧祁、鉴初的脚步,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