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忠义大节

夜色扰灯明。手执火把的弟子们散去，石室门前便只剩下蛇身人像的女神手中捧着的一烛微火了，姑苏瑾立身于前，显得若有所思。

“少主，前些时日我予西朝使臣传递了消息，他们果真有所行动，如今幕诀、叶炼等人怕是已经近了东辽边界了。”

姑苏瑾揶揄道：“怎么，文令还没到手，倒是先做起友近外邦的好事了？”

虚空亦是笑道：“慕容姐留下来这帮人还是有些用的。虽然，文令途中多出个长安府人，但沧浪令总归还是属于少主的。”

姑苏瑾不予置否，抬眼望向廊道深处，眸中闪过一丝苦痛，又微微垂下眼，“未必是他。长安府人、长安，你信么？”

虚空虽不敢妄加推测，但听了此言，仍不忍惊喜道：“如今余洌归期未定，冷昆的尸体又正在送往沧浪山庄的途中，若是这个府门后生的身份为虚，那潘晔或许还有争夺文令的机会啊！”

姑苏瑾颌首道：“长安后生这个身份的确虚实不定，但这位文弱公子的真实身份……想必也并不简单。敏儿留下来的人脉里，居然没有一个人能查得出他的身份。我有一个猜想。”

“文廷阁都查不出来，莫非他是……”言止于此，虚空猛然叹道：“若是真的，那对于我们来讲，可是一个莫大的挑战呐！”

姑苏瑾微微一笑，如玉般的容颜在月色的映照下显得愈发俊美，“赵国民风淳朴，君主虽无能、胜在有德，如若他真是皇家子弟，此番流落在外，必是因为家权旁落。赵氏宗亲，近年来历经如此变故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言罢，两人皆是沉默。

在江湖中，哪有什么皇权，但“赵王府”三个字，却一直是特别的存在。

虚空哑声道：“那文令，咱们还争吗？”

“事到如今，还能回头吗？”

虚空闻言不禁想起那日少主跪地哭嚎的可怜模样，为了那饶一言之志，他竟不惜以璃族后裔之名立誓。背叛澶门、背叛武林正道，真的……值得么？仅是须臾，他便又恢复了清明之貌。事到如今，早已无法回头，再做悖言之论，又有何意义？

姑苏瑾的声音随之响起，“传闻那年，礼部侍郎冯远征在危难之际将赵王世子带离了火场，可惜路遇劫匪，两人双双毙命，如今看来……不过，如果他真是赵王世子，我们倒是多了个机会，这也是为什么，我要杀秦珂的理由。”

虚空意会了悟，续言道：“忠义大节。他人待其受难，当言之恩谢，若是不幸亡故，要为其安葬并在其坟前、哀悼三日。”

姑苏瑾朗声笑道：“好一个忠义大节！”

“三日，足够大变了。”

夜深，凤萧声断，慕容杰独身斜倚在沧浪亭的栏杆处，念其长女。薄酒不堪饮，他双目无神，静静地盯着杯中的明月，“敏儿啊，我早就过，叫你离澶门的人远一点，你怎么就是不听……”

“沧浪风骨、沧浪风骨，恐怕真是要毁在我手中了！”凉亭萧瑟，举樽空相忆，闲愁无处。慕容杰哀叹两声，实在没有脸面再见这沧浪碧波，闭目掷杯便走。他走到前院，听见庄外一阵热闹，心中甚觉不耐烦，便招来管家询问。

管家面色有异，支支吾吾道：“庄主，这、这事晦气，您还是别管了。”

“什么晦气？你把事情清楚。”

管家扶额应声道：“今日戊时三刻，我远远瞧见有人抬着尸体朝咱们庄子这个方向来，我心中觉得不利便吩咐人早些把门给关上了。谁知道……他们竟不是路过”，见慕容杰面带怒意，他急急解释，“庄主，老爷，我知道您思念姐，这……”

慕容杰怒道：“人死不能复生，我思她念她又有什么用？这武林之大，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咱们？你就这么放任那些人在外叫嚣，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沧浪山庄做了什么草菅人命的祸事。”

“庄主！”管家感叹道：“清者自清，什么时候，我们沧浪山庄需要这般草木皆兵了？”

慕容杰身形一顿，不再理会他，自顾自地朝着山庄大门走去。管家看着慕容杰略显沧桑的背影，心中不禁生出一丝不忍，口中喃喃道：“怪不得他，怪不得他啊。”

慕容杰孑然一路走到了庄门前，这时庄外却又静了下来。他心知门外必有蹊跷，只道一声：“来者何人？”便将门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