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您一定要相信我
所以，她当时的想法是，不如索性就承认了算了。反正，凌默宸和夏梦的事都已成了定局，就算她和凌默宸曾经怎样，今后应该也不会再继续了。
可她没想到，还没等她真的说出事情的真相来，秋剪梅仅凭着自己猜测到的真相，就已经被刺激得受不了了。
看着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受着癌细胞折磨的梅姨，许若瞳想，还是能瞒多久就瞒多久，能瞒多少就瞒多少吧。
心一横，许若瞳好像下定了决心一般。
“因为，因为虽然他没真对我怎么样，但也没对我不怎么样。有好几次，他差一点就……所以，我实在是说不出口。”
顿了一下，她又难为情地道：“而且，还有凌杰。如果我说出这些事来，让凌杰如何面对这些啊？另外，我也怕这些事被有心人知道，尤其是这些事万一被媒体知道了，那我要怎么面对大众，怎么跟粉丝解释？”
秋剪梅的眼框慢慢地被泪水占满，眼泪流了下来，握住许若瞳的手，紧了又紧。
“瞳瞳啊，让你受委屈了！梅姨自我欺骗了这么多年，看你的戏投资和制作越来越大，名气也越来越大，我就总是安慰自己说，一定是默宸因为你的家变而心软了，看你和玉枫已经那么惨了，所以才没有再为难你。哪知，他还是不肯放下，不肯放过你啊。”
许若瞳的鼻子，酸得就像是灌满了老陈醋。
她和凌默宸的事再怎样，现在和梅姨的健康和生命比起来，都不算什么大事了。毕竟，都已经过去了啊。
“梅姨，您别这么说。凌总以前的确是为难过我，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自从我和凌杰确定恋人关系后，他就没再对我怎样了，都过去了。您一定要相信我。”
秋剪梅用流泪的双眼看着许若瞳，很是怀疑地问道：“如果真是这样，那昨天在默宸的订婚典礼上，你为什么会哭得那么伤心？默宸又为什么会突然换了那么一首歌？还有，你俩身上的礼服，又是怎么回事啊？”
许若瞳无言以对。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于说假话的八面玲珑之人，有了订婚典礼上那些让人难以不多想的异常表现后，她实在是对她和凌默宸之间的关系，编不出更多可以自圆其说的瞎话了。
她正左右为难时，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
是凌默宸。是他站在了她的身旁。
他依旧和平常一样，单手习惯性地插在裤兜里，稳稳地站在了那里。
秋剪梅的双眼，从许若瞳移到了儿子的身上。
许若瞳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情此景。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对母子啊？
是仇是怨？是亲是爱？这一切应该都有吧？
母子俩一直对望着。
秋剪梅的眼中，始终含着眼泪，那里面满是无奈和自责，还有伤心和乞求。
凌默宸的眼中，同样闪动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怨恨、委屈、谴责、嘲笑，还有隐忍的伤心。
令人心脏都觉得被压迫的长时间沉默后，凌默宸终于轻启双唇，用一种淡漠的声调，开了口。
“想知道我和你最亲爱的宝贝，这几年都发生了些什么吗？”
许若瞳猛地朝凌默宸看去，用眼神乞求他，千万不要说出来。
凌默宸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嘲讽的浅笑。
“你们俩看起来，还真像是一对真正的慈母孝女啊。秋女士，我真的很想不明白，在你的眼里，我这个亲生儿子，究竟算是个什么东西呢？
我真的是想不明白啊，我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选择自己的父母，但你可以啊。你如果不喜欢我，当初可以不生下我来啊。既然你生了我，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凌默宸说到后面几句话时，语调突然就拔高了。他说这些话时，他的整个身体和他的声音，都充满了悲愤。
秋剪梅的情绪，因为凌默宸的激动起了巨大的波动，她很想说点什么，却又一次呼吸变得困难了。
眼见秋剪梅因为激动又病发，许若瞳突地激动地站起，冲着凌默宸大声地吼起来。
“别说了！她再怎么对不起你，可她现在只是个病人，是个身患重病的病人！”
然后，她快速地按下了床头的召唤铃。
凌默宸看着自己的母亲，脸色涨红地在病床上艰难地挣扎，他的双手紧紧地握起，两腮明显地紧绷了绷，却只是站着未动，不言也不语。
不多久，医生和护士呼啦啦地一大群涌进了病房，凌默宸和许若瞳则被请出了病房。
十几分钟的紧急抢救后，秋剪梅的情况又一次平稳了。
医生和护士从病房里出来，医生脸色很是严肃地对两人道：“病人现在的情况很不好，请尽量不要刺激她。”
许若瞳连声地承诺着，凌默宸却是一言不发。
医生护士离开了，套房里又一次安静下来。
许若瞳走到了秋剪梅的病床边。
秋剪梅的鼻子里，插着很细的透明软管，那是能够帮助她更好呼吸之用的供氧管。
她用很微弱的声音，艰难地对许若瞳道：“瞳瞳，你请默宸进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许若瞳犹豫了又犹豫，想着就算是她再怎么劝梅姨，恐怕也是没什么作用的，就还是走到了外间。
外间，凌默宸正坐在那张他坐了一整夜的单人沙发上。
他坐在那里，脸上是许若瞳从未见过的焦躁。
虽然这焦躁很不明显，若是陌生人，甚至根本不会认为这是焦躁，但做为一个和凌默宸共同生活了不短时间的女人，许若瞳还是能够分辩得出来。
看来，秋剪梅抢救的这十几分钟时间里，他的心中其实并不像他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虽然刚刚凌默宸对秋剪梅说的那些话，刺激得她又发了病，但是，许若瞳可以感受到他说那些话时的痛苦，以及那些话里本身所包含的痛苦。
所有人都说凌默宸是个心肠冷硬、只认钱不认人的人。
许若瞳也同样认为，凌默宸这个人的确是心肠冷硬到不可思议。只是，和大多数别人不同的是，她还能感受到，他那冷硬心肠下的压抑与失落，痛苦与挣扎。
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冷硬到底的人，那么，他不会在知道秋剪梅正在吃的那几种药后，就费心地去查她得了什么病，还想办法弄到了她的医疗档案，并且，还默默地请了专家，对她的检查数据和资料进行了会诊。
如果他果真无情，他不会在昨夜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一个电话就立刻赶来了医院。
在他的心底，他一定是很关心自己的母亲的。
只是，曾经的怨恨太深太久，深到久到连母子亲情天性，都被生生地压制了。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究竟做了什么，让她居然如此地对我？”
她爱着的这个男人啊，说到底，其实只是个渴望被爱而不得的孩子啊……
许若瞳慢慢地走了凌默宸的面前，又慢慢地蹲下，把双手搭在了他的膝上，抬着头，心疼地望着他。
“我不知道你和梅姨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可是，我敢百分百地肯定，她是爱你的。每次提到你时，她都说她对不起你。我在她的眼中看到的，都是她对你的爱。
她还带我去了，以前你带我去过的那个游乐场。她说，在你三岁那年，她曾带你去游乐场玩过一次，你玩得很开心。只是，她很歉疚，说那是她唯一一次带你去玩，她说她欠你很多很多。”
顿了顿，许若瞳才又鼓足了勇气，继续地道：“不管她曾经对你做过什么错事，原谅她，好吗？”凌默宸坐着，许若瞳蹲着，一个高一个低，然而，许若瞳却在男人的眼中，看到了隐藏得很深很深的……无助与哀恸。
她从未有如此刻这般地，想要紧紧地抱住这个男人，安抚他内心的不安与伤痛，也满足他心底对爱的渴求。
凌默宸看着她，仿佛也感受到了她心中的冲动。
他绝对绝对不要别人、尤其是眼前的这个女人，用这种近似于同情与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他的眼神几乎是眨眼间，就恢复了平常时的那种平静，就仿佛一片湖面从微起波澜，很快速地就重新恢复成为了如镜的安静。
迅速到，就仿佛只是轻松地按下了一个情绪转换键。
安静到，令许若瞳怀疑，她刚刚看到和感受到的，是否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凌默宸问：“她是不是让你叫我进去？”
凌默宸如此令人感到惊竦的情绪自控能力，令许若瞳有片刻的怔讼。
听到他的问话，她才回了神，轻轻地“嗯”了一声，又道：“你一定不会像刚刚那样地对她了，是吗？”
凌默宸没答她，慢慢站起来，又慢慢地又一次走进了内间的病房。
许若瞳没有跟进去。她想，他们母子两人或许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好好地谈谈心。
而且，凌默宸进去时并没有把门关上。病房里很安静，如果仔细听，她在外间也可以听清两人的对话。所以，如果两人再起冲突，她随时可以冲进去阻止。
内间，秋剪梅躺在病床上，看到凌默宸走到了病床边，她激动地想要坐起来。
凌默宸站在离病床约一米多远之处，语气冷淡地阻止了她。
“你还是躺着吧。”
秋剪梅听话地没再试图坐起来，她的脸朝儿子的方向扭着，慈爱又伤心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她的嘴唇微颤着，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的样子。
床前就有一张凳子，但凌默宸没坐下来，就那么站着，这明显是一种有意疏离的表示，表明他并不打算与自己的母亲多谈什么。
秋剪梅的眼圈又一次红了，眼里又有了眼泪。她努力地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默宸，妈妈自知罪孽深重，不管你怎么恨我，都是我应受的。可我就是……就是不想看到你这样一直地活在恨里面。
我这辈子，就是因为一直走不出恨和怨，才铸下了现在这样深重的罪孽。妈妈是真的不想你重复妈妈走过的路啊。”
凌默宸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并不回话。
秋剪梅见他不说话，就继续说。
“我知道，你一直很介意我对瞳瞳的好。所以，自从你回国后，我明知你不会放过她，却一直没有做什么阻止你。你一定以为我是因为爱她，所以才不敢做什么激怒你，以免让你对她下手更重。
我承认，的确是有这个原因。但你不知道的是，我更多是因为心疼你。我知道，你的恨需要一个出口，你必须发泄出你心里久积的恨意。
你把你的恨意都施加在了瞳瞳的身上，是因为我是你的母亲，你不能对我下手。而且，你认为你毁掉了瞳瞳，其实同时就是在报复我了。”
因为供氧管的原因，秋剪梅说话很困难。所以，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后，她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了好一会儿，以缓解她呼吸道的不适。
凌默宸依旧是一言不发。
秋剪梅顿了一会儿，继续道：“瞳瞳虽然从来没对我说过什么，但我知道，你一定对她做过很过份的事。”
说到这里，秋剪梅的声音实在是无法自控的哽咽了，她的手微颤着伸向凌默宸，虽然她明知凌默宸对此，不会有任何的回应。
“默宸啊，瞳瞳是无辜的，她真的不该承受我的错。妈妈活到现在，终于相信老天是有报应的了。
妈妈没多少日子好活了，就算妈妈用命求你了，放过瞳瞳，更重要的是，放过你自己吧！不要再继续了，也不能再继续了。不然，妈妈怕你将来也会追悔莫及啊。
瞳瞳在这世上孤苦伶仃的。我并不敢奢求，你能把她当成妹妹般地来照顾，我只求你能因为对他做过的那些错事，在将来可以补偿她，至少，不要再为难她了。
还有，梦梦是个好女孩，她将来一定会是个好妻子、好母亲的。妈妈知道，你也是喜欢她的。好好珍惜她！”
说完了这些话，秋剪梅就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凌默宸，期盼能得到他的回应。
母子两人几年时间加在一起，也不曾像此刻这样地，说过这么多的话。
秋剪梅知道，若非因为她突然患病倒下，凌默宸也绝不可能安静地站在她的面前，听她说这么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