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两百九十六
对不起,那句话凝固在他手上,凝固在他心里,成为他永生永世的伤疤。最后的时刻,为什么偏偏是这句话,为什么,她要对自己说这句话。
谢逸安的脸色已经沉静下来,他的表情冷而硬,转头看向小绪。“我知道你这次跟我来并不是因为我们之间的交情。安绪,我知道你有你的目的,接下去的路还要不要走都随你。你跟妍妍之间的事情……我、我管不了。把阵法告诉我,所有的装备都留给你,你……”他终于有点说不下去,“你好自为之。”
小绪表情茫然的抱起庄妍走到岸边,他没有掉眼泪。安放庄妍之后回过头来给谢逸安讲解阵法的神情也很冷静正常。讲解完之后他一个人坐在庄妍身边,放空着眼神,一句话都不说。
他好像身处梦中,一个比较真实的噩梦而已。
他在等着梦醒,等着她一脸兴冲冲地拍醒睡在树荫下的他,嚷嚷着给他画脸谱。
他在等。
谢逸安最后回望了他一眼,转头对胖子说,“拜托你,照顾小绪和妍妍。”
胖子罕见的没有调侃什么,他点点头,笑道,“谢小逸你去吧,跟我说什么拜托,整这么文绉绉胖爷我听着难受啊!”
接着他转脸看向那对人,忽然低声说了句,“你说,我们这些人是不是真的造孽太多。想求一个真心陪着自己安稳白头的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的口气不像平常的样子,那怔忪凄凉的口气之下,是对往昔的难以释怀。胖子这样天塌下来都不怕的人居然有这样的神情语气。
谢逸安知道他想起了谁,不忍再看,他转身向着湖中走去。然后他想起了一件事,又对青龙说。
“最后想问你个问题,虽然我已经问过很多遍了,青龙,是谁让你来保护我,甚至不惜自己的命?”
青龙仍旧是笑,他站到谢逸安身边,“我的答案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能说。”
谢逸安并不意外,他点点头,又问,“你确定要跟来吗?这次我不保证能活着回来。”
青龙笑的更开怀了,“这话说的,小少爷,你好像哪次都不能保证吧。”
于是谢逸安不在说什么,他纵身跳进了湖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兜头而来的湖水里仍然有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庄妍满身鲜血的倒在他怀里。他的人生,好像永远躲不开这样的局面。
无论他多么强,多么心狠,多么步步为营深谋远虑,仍然阻止不了在乎的人死去。仍然怀抱着满身的血腥,吃饭、睡觉、做事、一日一日,直到死去。
谢逸安和青龙一路潜下去,湖水并不深,湖底有一个容一人通过的圆洞,洞口很平滑,像是人工开凿的。
谢逸安憋气已经到了极限,他也不管里面有什么了,径直就要冲进去。青龙拉着他的脚把他拉回来,自己先抢身进去。片刻之后,他冒出头来,抬手示意他下来。
谢逸安立刻冲了进去,青龙在他进来后立刻伸手扣上了圆洞侧边的石壁。接着空气中传来“咔哒”一声,石板移出,盖住了圆洞。
谢逸安的脚接触到了硬硬的地面,似乎是倾斜的。片刻之后,填满洞穴的水开始减少,水面降低,湖水都不知道流到哪去了。谢逸安有些担心氧气的问题,他的头浮出水面之后,试探着吸了一口气。
还好,虽然不太懂为什么,不过氧气充沛,一时半会儿,他们死不了了。
谢逸安抽出腰间的刀,身后青龙打起了矿灯,他们顺着倾斜的洞穴向里面走去。不大一会他就看到前面豁然开朗,巨大的圆盘上面布满了方正的格子,像棋盘一样。
谢逸安记起了庄妍的话,罗门生死阵。
庄妍用自己的血自己的命,给他开的路。
他在脑中过了一遍小绪对他讲解的阵法,深吸一口气对青龙说,“跟紧我。”
随后他迈开了步子,小心翼翼的把脚步落在正确的格子里,阵法很复杂。他几乎是半前进又半后退的走着,速度很慢,一步一步甚为小心谨慎。
这时候才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呢。
谢逸安苦笑一下,最后一步踏过去忽听前面一声石块摩擦的响声。谢逸安面前出现了五个门,前后排列着,谢逸安默默数着,“第二个门,后一,前七。”
他回头看了青龙一眼,示意他跟着自己的脚步,然后小心的向后走了一步。继而向前走了七个格子,正好通过门口,他长出一口气,却听后面一声枪响,他惊惧回身,正看到青龙用枪指着石门边,脸上是嬉皮笑脸的表情。
“拜了小少爷,别玩得太过火把自己弄死了,青龙我就算到了地下也没法儿交代啊。”
“青龙!”
机关开启的轰隆声震耳欲聋,谢逸安看见青龙又朝着石门开了一枪。接着把所有的装备连同矿灯都扔了过来。明晃晃的矿灯飘忽的一闪,谢逸安只来得及看到他笑着的脸和挥舞的手,以及岩壁上迅疾扑向他的黑色鬼影。
石门轰然合上,矿灯摔在他身旁,谢逸安难以克制的向后倒退一步,莫名其妙!青龙干什么!
他在黑暗里愣了一会儿,默默的捡起矿灯,转身向着洞穴深处走去。走了两步之后他忽然意识到,他走错了,第二个门不是指排在后面的门,而是指的第二个打开的门,是最后一个。
是他走错了,触动了机关,青龙才不得不留在后面,生死未卜。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他自己都没有任何反应了,他麻木的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心里什么波澜也没有,他什么都不能想。
他还没到达目的地,在这之前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要继续走下去,接受不了的就不接受,他要学会暂时忘记。
一步一步走向黑暗深处,他仿佛生来就是孤身一人。
长长而曲折的甬道一直在渗水,滴答滴答的声音不绝于耳,谢逸安似乎毫无知觉的走着。只是走着,路上有很多岔路,他一边放着荧光标记。
一边向着一个方向前进,有好几次他都走到了死路,只能退回来走上一个岔路,又是死路。他再次退到上一个,循环往复,没玩没了,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
矿灯在滴水的甬道里照的并不远,幽幽的荧光在身后闪着,他只能看到无止境的黑暗和潮湿的岩石。他没有时间观念,只是机械的走,不知道过了多久,矿灯渐暗的光忽然找到了一个凸起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