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你算计我来我算计你
姚广孝定好了计策,就离开了。
只留下惊魂未定的徐妙锦。
杀皇帝,还是借太子之手杀了皇帝。
饶是说这话的是姚广孝,徐妙锦心里依旧打鼓。
这太难了,杀了皇帝天下还不得大乱?
虽然现在皇帝在位,天下也已经乱了,但徐妙锦却不想因为个人的问题而影响到天下苍生。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根本阻止不了姚广孝。
一旦姚广孝做了决定,世间绝无任何人能够改变。
杀皇帝,前世他不就已经借着朱棣的手杀掉一个皇帝了么?
姚广孝回到自己的禅房内,消化掉一晚上听到的消息。
次日起床之后,依旧是满山的跑,只不过从那天起,跑的速度就慢了,跑的时辰也早了。
等寺庙内的和尚开始起床上早课,姚广孝已经跑完了三圈。
接下来的日子里姚广孝并没有再去找徐妙锦,反而是把自己占据的这具身躯的主人身份弄清了。
和尚之前什么性格,做过什么事,有什么朋友。
寺庙内的这帮和尚在毫无起疑的情况下,就被姚广孝把想要的话全都套了出来。
之后姚广孝一直在等,等长安城传来太子的消息。
在等的过程中,姚广孝通过各种手段将长安城内的情况摸了个遍。
又把白莲教这帮人明里暗里引到了庆寿寺附近。
项义一直没有发现,打从在长安城附近开始大规模活动之后,自己的一举一动像是提线木都一样,被姚广孝暗中安排着。
姚广孝更是提前算出下的雪的日子,又估摸了太子回京的世间。
一切都准备好,就等着梁控到长安。
当寺庙内的弟子传来梁俊已经到了长安城外三十里的消息后,姚广孝打禅房中出来。
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又看了看寺庙外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灾民。
暗中派小沙弥通知徐妙锦进宫要粮,自己则收拾利索,直奔梁俊而来。
这一切,长安城内的文武大臣们也好,长安城外梁俊刘文静也罢,谁也没有料想到,庆寿寺灾民事件,被背后一双无形的大手操控着。
即使在梁客姚广孝面对面,知道了眼前这大和尚住持身份。
梁俊依旧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已经入了这和尚的套,无法自拔。
见到和尚一见面就自曝身份,梁俊赶紧让众人退下。
刘三刀着急道:“殿下,您如何安排...”
梁俊赶忙摆手:“我去拿好说,你先按照军师的安排去做,越快越好,赶紧派人先把新丰占了。”
刘三刀无可奈何,只能带着项义和杨威转身离去。
大殿之上只剩下梁客住持俩人。
“大师,喝茶喝茶。”梁俊无比的热情,网文主角的气势终于转到自己身上了。
如今自己也到了虎躯一震,英雄好汉闻名来投的地步。
前两天还想着自己手头武力暂时是够了,万夫不当之勇的文渊,王保私下里称呼他赛吕布。
心狠手辣,武艺高强的杨威,王保等人暗地里称呼他叫活阎王。
更不要说被称作赛张飞的梁定昌,手下武将算是济济一堂。
谋士紧缺,一个刘文静忙里忙外,他能力再强精力也有限,很多事情还需要他亲力亲为。
刘三刀是大管家,做事成,毕竟在江湖中飘荡那么多年,见过世面,人情礼节处理的是各方都佩服。
算来算去,能够为自己出谋划策的谋士性人才太少。
眼前虽然有个诸葛夕,梁俊明里暗里也暗示过很多次。
但这诸葛夕却也明里暗里一直拒绝自己,如今又和山蛮那帮人厮混在一起,明显是躲着自己。
正打瞌睡来枕头,正缺谋士型人才,老天直接送给自己一个顶尖的谋士。
姚广孝看着热情无比的梁俊,脸上露出微笑,接过茶碗点头道:“殿下无须多礼。”
“哎。”梁俊一摆手,哈哈一乐呵,道:“明人不说暗话,我这太子也就是能唬唬别人,但在大师面前,不敢称殿下。”
梁俊对姚广孝并不是很了解,只知道眼前这和尚能力超绝。
乃是当年亲自策划朱棣靖难的主谋,更是朱棣当皇帝的时候,除了皇帝之外的当世第一人。
这种人如今找自己摊牌,说他不知道自己其实不是太子,这根本说不通。
梁俊有心将他收入帐下,自然不能和这种聪明人玩心眼。
这句开门见山的话一说,姚广孝心道:“此人果然非比寻常。”
当下笑道:“太子殿下说笑,如今谁人不知道我大炎朝储君乃是殿下。”
梁俊笑道:“大师太客气了,您今日既然来找我,又表明了您的身份,咱就直来直去,您对我坦诚,我对您也不能藏着掖着是吧。”
说着站起身来,拿起三炷香,借着神像两侧的长明灯引燃,恭敬的插在香炉上。
“太上道祖也好,如来佛祖也罢,还是咱们这孔圣人大发神通,让咱们二人在此相见,那就是缘分。”梁俊对着三位神像说完,转过脸看着姚广孝道:“您说是吧,大师。”
姚广笑微微点头,道:“殿下快人快语,当真是爽快人,既然如此,贫僧也就不再客套。”
和尚说着,理了理僧衣,看着梁俊道:“贫僧如太子一般,也是有一番机缘巧遇,因此来到此间。”
梁俊见姚广孝并不难说话,坐下来道:”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和大师前世虽然相差百年,可终究是从一条时间线上来的,因此也算得上老乡。“
他知道姚广孝可能听不懂时间线这种现代词语,直奔主题,将身子探过去,看着姚广孝低声道:“姚先生,您可知道,这炎朝可不光你我有这份机缘。”
梁俊表面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这句话乃是试探姚广孝,毕竟此人高深莫测,智商极高,突然来找自己,绝非是因为他梁俊王霸之气外泄,绝对是另有原因。
这原因是什么梁俊并不着急,既然刘文静把锅甩给了大和尚,那大和尚肯定有解决的办法。
估计姚广孝前来找自己的原因,多半是刘文静这一手逼的。
姚广孝怎么可能听不出梁俊试探自己的意思,当下正色道:“殿下说的极是,长安城内好像有此机缘的并不少,如六皇子和七皇子殿下。”
这俩人都快烂大街了,六皇子梁羽恨不得插个旗子告诉所有人自己是李世民,但凡是有点历史常识的人都能猜到。
梁俊跟着点了点头,忽而道:“姚先生,说实话,我这人前世历史不是很好。只知道姚先生乃是大明朝数一数二的人物,但对于先生的事迹,其实也就只知道先生为朱棣谋划了靖难。”
姚广孝连连摇头,道:“非是贫僧之功,而是建文相迫,燕王不得出此下策。”
梁俊心道:“老和尚还算点脸,没说奸臣当道,燕王只不过是奉祖训清君侧。”
“姚先生,我有一事想问,不瞒您说,后世网上那帮自学成才的民间史学家们,因为建文帝最后的下落,全都吵疯了,您是事件当事人,又是策划人,您给我说说,这建文帝到底去哪了?”
姚广孝皱了皱眉,这太子不像是个正经太子啊,怎么那么八卦。
按理来说,他不应该更关心自己来找他干什么,接下来该如何破局么?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梁俊既然不问正事,姚广孝也没必要上杆子说,微微沉吟,低声道:“不瞒殿下,建文被杀了。”
“死火海里的还是怎么着?”
“死火海里了。”
梁俊听了一脸的惋惜,良久叹道:“哎,可惜了。其实我上辈子就说,建文帝八成是死火海里了。有人说郑和下西洋乃是为了去海外搜寻建文帝,我觉得那是胡扯。这一帮子人大张旗鼓去找,建文帝随便找个旮旯藏起来,怎么可能找到?”
姚广孝道:“那只不过是贫僧的障目之法,为的是让朝中建文余孽相信旧主还活着。”
梁俊纳闷道:“这样有什么好处呢?”
“方便斩草除根。”姚广孝淡淡说道。
梁俊一愣,不由自主的翘起来大拇指,赞道:“好计谋,好计谋。”
说完,又探过身子指着紧闭的殿门道:“姚先生,您看到刚刚站在最外面的那个年轻文人了么?就是穿着打扮和其他人有些不同的,有些邋遢的那位。”
姚广孝那是什么眼神,进了大殿随便一扫,就把殿中所有人的面目记在了心中。
梁俊口中所说的那个年轻文人,姚广孝早就注意到了。
“嗯,但不知此人是?”姚广孝疑道。
梁俊一瞪眼,像是炫耀了不得的宝物,沉声道:“那位就是宋朝鼎鼎有名的大词人,奉旨嫖娼...呸,是奉旨填词的柳永柳三变。”
姚广孝也是一愣,居然是他!
梁俊见姚广孝露出惊讶的神情,很是满意,笑道:“那位可是和你我有一样的机缘。”
说到这,梁俊有心再试探试探姚广孝来到这个世界多久了,接着道:“不知道大师知不知道七皇子是何人?”
七皇子是谁,姚广孝还真不知道。
虽然徐妙锦见过七皇子梁植,但毕竟没有说过话。
她和姚广孝属于同时代的人,俩人一个在后山修行,一个在前山当住持。
平日里出趟门都是难事,周围又全都是比自己还宅,天天就知道吃饭念经的和尚。
就算姚广孝再积极努力的搜集情报,没有渠道,收集到的情报终究是烂大街的,绝非独家爆料。
而且单凭七皇子创建锦衣卫这一事,并不能够证明他也是前世也是明朝之人。
姚广孝深知天下无传承万世的王朝,也许是明朝之后的人也说不准。
“贫僧不知,还望殿下指教。”姚广孝难得遇到这种免费获得机密情报的机会,脸上极其的恭敬。
梁俊微微一笑道:“我前世历史并不怎么好,但可以负责的给你说,这位还真是你们大明的帝王。”
姚广孝一听梁俊说你们大明,心里就咯噔一声。
得,刚刚梁俊说前世和自己差几百年,现在又说你们大明,显然梁俊绝非大明后世子民。
“但不知道我大明历经几朝?”姚广孝说这话,嘴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梁俊想了想,摇头道:“这我还真不清楚,好像是十二三代吧,哎呀,一提起大明朝啊,可是说来话长。要是写《明朝那些事》的作者也穿过来了就好办了。您直接问他,他能给你掰扯清楚,反正大明朝最后一任皇帝死的很憋屈。”
姚广孝叹道:“自古以来,亡国之君哪有善终之辈。”
“谁说不是,最后一任皇帝是上吊死的,在煤山之上,挂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就死了。”梁俊颇多感慨,端着茶杯嘘嘘不已。
姚广孝一愣,悠悠的长叹一声,道:“时也命也,不可强求。”
梁俊道:“不说这种不开心的事,咱们接着说老七,姚先生,咱可事先说好。您今日能来找我,而且还这般坦诚相待,我梁俊那是对先生仰慕已久。如今你也知道我的处境,我给你说了梁植的真实身份,你可不能跑去相助于他。”
姚广孝想了想,直视梁俊的眼睛道:“殿下无须多虑,贫僧对朱家的情分早在前世已经报完。如今贫僧重活一世,只愿青灯古佛相伴一生,不愿再惹上...”
“等等...”梁俊赶紧拦住,不能再让姚广孝说下去了。
若是在其他地方,姚广孝哪怕说的再天花乱坠,梁俊也绝不拦着。
但是当着三圣神像的面,梁俊可不敢让他胡说,万一他真这么干了,自己可就是亏大发了。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自投罗网的,管他是什么目的,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跑了。
“咱们先别说这个,姚先生,有你这句话我就明白了。其实这世上还有比造反更伟大更值得去付出的事情等着你,当然,这事咱们也说,今日咱们俩老乡见老乡,就聊些家常。继续说七皇子梁植的事。”
姚广孝见梁俊这模样,知道他是吃定自己了。
心里也不着急,自己主动来找梁俊,就没想着再投他人。
不管日后如何,先得忽悠着太子把皇帝杀了再说。
梁俊道:“其实要说大明朝,以后有机会,我让一位对明史应该很有研究的人和您聊聊。当年您修过《永乐大典》对吧。”
这是梁俊对姚广孝为数不多的印象之一,毕竟当年上学的时候历史书上提到过《永乐大典》。
自己那位博古通今的历史老师还专门说过编纂《永乐大典》和《四库全书》的负责人。
其中姚广孝就是《永乐大典》的编纂负责人。
而《四库全书》的编纂负责人之一,就是和珅,也就是现在的户部尚书兼军机大臣程经。
梁俊一提到《永乐大典》,姚广孝露出一丝骄傲的神情,毕竟这种千古流芳的事出自自己之手,乃是姚广孝最得意的事。
“殿下谬赞了。”老和尚捋了捋不怎么长的胡须,满脸的自豪。
梁俊心道:“看来和尚还是很在意这件事嘛。”
“大明朝灭亡之后,接替的王朝叫做清朝,这清朝也编纂了一部类似《永乐大典》的书籍,叫做《四库全书》,这部书库的编纂人乃是当朝户部尚书程经程军机,日后有机会你和他探讨探讨。程大人应该对明史十分的了解,让他给你讲一讲,老朱家那帮败家子是怎么祸祸您老打下的江山的。”
梁俊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姚广孝的面部表情,老和尚也就在梁俊说程经的时候有些惊讶。
这惊讶也不过是一闪而过,其他时候反而一脸的淡然。
“这大明朝有俩皇帝,好像是爷孙俩,二十多年不上朝,就在后宫里待着。其中一个是嘉靖皇帝,他好像都不是朱棣的直系后代,我也不是很清楚,还有一个就是他孙子。”梁俊说到这,姚广孝皱了皱眉。
他娘的,明朝有这种昏君,何愁不亡?
梁俊见姚广孝有反应,接着道:“这孙子,啊,是嘉靖的孙子,好像是万历皇帝,也二十多年没上朝,结果没传几代,大明就完犊子了。”
姚广孝听到这的时候,已经麻木了。
梁俊左一句明朝完犊子,右一句明朝灭亡,其实就是想扰乱姚广孝的心境,从而让自己露出马脚。
姚广孝对梁俊这一手十分的赞赏,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思和自己玩这种心机,眼前这太子有些本事。
“而咱们这位七皇子梁植,就是大明朝嘉靖皇帝,叫朱厚熜,号称史上最聪明的皇帝。虽然二十多年没上朝,但却把朝堂上的文武大臣掌握在股掌之中。”
梁俊说到这,慢悠悠的给姚广孝倒了一杯茶,若有所指的道:“后来的事您想必也听说了,先是被老六,也就是那位天可汗打的一败涂地,最后狼狈离开长安。想要借着雍州之乱重振旗鼓,结果又落在了我的手上。”
姚广孝点了点头,道:“贫僧有所耳闻。”
梁俊哈哈一笑,道:“老七确实是挺聪明,最起码比我聪明多了。毕竟是当过皇帝的人,又把帝王之术玩的炉火纯青。可比之老六,他还是差点,毕竟人是千古一帝不是。”
说到这,梁俊看着姚广孝,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道:“落在我手上之后,被我扇了几巴掌。哎,老七聪明是聪明,只可惜没能明白这世界已经变了,大炎朝不是大明朝。他要面对的不是那帮畏惧皇权的大臣。我这个人性子直,有什么就说什么,大师千万别往心里去。”
姚广孝赶紧道:“折煞贫僧,殿下请说。”
“哈哈...”梁俊哈哈一笑,道:“其实让我来说,这天时是大于地利也大于人和的,若是当年朱棣遇到的是老六...不说是老六,就算是遇到的是老七,想要靖难,也不是那么容易。”
说道最后一句话,梁俊顿了顿,姚广孝手指一颤,明白梁俊这话里话的意思。
太子这是在警告自己要看清形势啊。
姚广孝点头道:“殿下所言极是。”
“哈哈哈,闲说话,闲说话!”梁俊赶紧招呼姚广孝:“大师喝茶,喝茶。”
二人喝了一口茶,梁俊像是刚想起一件事,恍然大悟状,看着姚广孝道:“大师,既然军师让本王问计于大师,那么依着大师的意思,本王是去新丰好,还是不去新丰好。若是不去新丰,本王又该去何处呢?”
梁俊由大大咧咧,漫天胡扯突然一本正经,又把自己的称呼从我变成本王。
这种变化姚广孝听在耳中,思在心里。
“看来太子绝非等闲之辈,不能操之过急,若是让他发现了端倪,那就前功尽弃了。此事只能徐徐图之。”
姚广孝心思电转,电光火石之间改变了原来的主意,半响才道:“依着贫僧拙见,殿下万万不可去新丰,若是去了新丰则万事则休。”
“不去新丰,又该去哪里?”
“就在此山之中。”姚广孝看着满脸微笑的梁俊,心中又有了计策,低声试探道:“本寺后山有一处别院,地处偏僻,殿下可在此处安歇,待时而动。但却得让殿下手下人大肆宣扬,殿下就在新丰。”
“后山?”梁俊一愣,想了想,老和尚说的很有道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自己待在庆寿寺内,只怕谁也不会料到。
“好,那本王就按大师计策行事,这些日子还要麻烦大师。”
姚广孝见梁棵像并不知道徐妙锦就在后山修行,心中暗道:“太子啊太子,你若到了后山,日后只怕还得求着我帮你如何除掉皇帝。”
这俩人一个以为算计住了对方,一个以为压制住了对方,俩人对现在的局面十分的满意。
“喝茶喝茶,殿下请喝茶。”姚广孝难得热情,招呼着梁咳茶。
梁俊也十分客气:“喝茶,喝茶。”
这边刚一喝完茶,梁俊突然开口道:“对了,大师刚刚一见面问我,知不知道这庆寿寺的灾民是如何而来,此话何解?”
姚广孝听了这话,脸都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