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黑色的大鱼
天渐渐黑了下来，
尤里安守在船尾的围栏边上，死死盯着不停纠斗的陈詹二人，
另一边，木下久行正用一张抹布沾了鱼油，不停地擦拭自己的机械臂。
“木下队长，你可以去休息了，我来守着他们就好了。”尤里安礼貌地朝木下说到。
可是木下却摇了摇头：“我不是在守着他们，我在守着你，我不能让你犯错，你是这艘船上最聪明的人。”
“呵呵，”尤里安微笑着，“我为什么会犯错呢？你是害怕我把我弟弟拉起来？”
“不，”木下活动了一下机械手臂的手指，“我是怕你跳到海中陪你弟弟一起殉葬，你似乎对你弟弟有着不小的亏欠？”
星月无光，只有远处的荧光海龟，映得海面发紫。
尤里安用手轻轻抚摸着船绳，平静地说到：
“小时候玩火，烧了屋子，是弟弟拼了命地将我从倒塌的房梁下拽出来的，作为代价，我的半只翅膀和他的半只翅膀被祭给了火神，我们两个自小就是孤儿，所以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让弟弟涉足险境。”
“看来，”木下久行挥动着木刀，“你并不是一个强有力的计划执行者呢。“
“我的弟弟无论犯了什么错，我都会帮他纠正的，这将是我一生的宿命。”
尤里安将头埋在了双肘之间，他是真的累坏了。
远处的海面下，
偶尔有一两声大鱼跃出海面的声音，还时不时掺杂着两个海员不停换气的嘈杂声。
“完蛋了，渐渐失去意识了。”
陈全已经忘记这是第几次沉入海底了，
他已经无法再积蓄力气冲到海面，手是沉的，脚是沉的，连头也是沉的，
即使海，也沉得如此可怕。
“呱啦，呱啦，呱啦。”
一阵胡乱的声响将陈全激醒，
他看到詹姆正朝着他不停打着脚语。
脚语？
我什么时候学会脚语了？陈全朝着詹姆讥笑着。
我什么时候学会脚语了！的确看懂了！
意思清清楚楚，詹姆说的是，
“如过你死了，尸体泡得发胀，就会引来食腐的鱼群，等鱼儿把你吃光了，船绳就会穿过围栏，我也会被抛弃到海里。”
是啊，是这么个后果，
话说这个游戏设定我是懂得脚语的吗？
这门独特的肢体语言真厉害，我回到现实世界一定开班授课，让那些喜欢指手画脚的人更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那该怎么办？
陈全心中着急，也用脚语问到，
“你想到逃生的办法了？”
“不，我只是希望你死晚一点，至少等到我脱险以后再死。”
詹姆比划着自己的双脚，非常明白地说明了自己的意图。
真是个该死的水手。
陈全心里抱怨，
即使是临死之前也不忘气我一下，不过至少他现在肯跟我交流了。
生气归生气，逃生的办法还是要想的，我该怎么办呢。
陈全脑子里想的尽是怎么逃生的事情，
却猛地发现自己胸口一疼，空气耗尽了，
他拼命挥动双脚，还有被死死绑住的双手，想要浮出水面，
可是却被洋流推得越沉越深，
渐渐失去了意识，他的大脑停止了运作，在冰冷的大海里，永远地停摆了，他的身体从来没这么冰冷过。
忽然，
一条黑色的大鱼，从陈全身后托起了他，朝着海面急急游去。
哇，呼！
在接触海面的一刹那，陈全吐了一口海水，冰冷的空气灌入了他的肺部，
他的眼皮猛地睁开了，
陈全左右看了一下，终于看清了那只大鱼的面貌，不是海豚，不是鲸鱼，而是，而是，
而是他的死敌，
詹姆的翅膀。
沉在海中的詹姆，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陈全挣扎地翻了个身，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比着脚语问到，
“为什么要救我，你不是盼着我早点沉下去吗？”
“成熟点吧，”詹姆打着脚语，“你也已经学到教训了，趁早上到岸上才是我们应该思考的问题。”
陈全不再争执，他没有了体力再去争执。
两人轮番换气，没有人再去想诅咒谁先死去，或者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
又是一轮换气过后，陈全待在了海底，疲惫的他放空大脑，朝着深海看去。
海里黑洞洞的，一点生气都没有。
冷不丁，
两道清冷的幽光照亮了黑洞洞的海底，一道是蓝色的，一道是绿色的，正缠绕着朝着陈全这边游来。
待得近了，陈全才看清楚，那是两只及其修长的尖嘴鱼，它们的侧鳞正是荧光的光源，
两只鱼儿相互嬉闹追逐着，蓝色和绿色的光条时而聚合，时而分开，时而又你追我赶地朝同一个方向奔去。
一片巨大的黑影忽然笼罩在鱼儿头顶，两只鱼儿飞也似地逃开了，
那是詹姆的翅膀，他沉入水底告诉陈全需要换气了。
陈全还沉浸在方才鱼儿嬉戏的场景当中，看到詹姆手中捆绑的船绳，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他努力地摆动自己的双脚，看得詹姆一头雾水，而詹姆也摆动自己的双脚说到，
“你到底要不要上去，你可别指望我再救你一回。”
“不是，不，我找到，我找到了，找到了逃脱这鬼海面，的，的，方法了。”
陈全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双脚，他现在太过激动了。
“真的，快告诉我该怎么做。”
“别急，别急，听我的。”
“好，我听你的。”
“你，你先，先游到我的右边。”
“右边····好了····”
“然后，然后沉到我的下边。”
“沉到，下边······好····沉到下边·····”
“接着，接着，游到我的左边·····”
“左····游到·····游到左边·······”
“然后浮到我的上边。”
“浮到上边·······”
“很好，可以的，我们有救了！”
詹姆看了看陈全，又看了看自己，他不过是按照陈全的指示绕着陈全兜了一圈，现在两人依旧沉在海里。
“又在骗我，刚才我们就纠缠了一整天，现在又绕来绕去，你是不是没长点心思？”
“别急，现在到我了。”
陈全说完，沉到了詹姆的下边，又绕到了他的左边，接着浮上了海面换了口气，又沉回海底用脚语跟詹姆说到：
“听好了，现在你顺时针绕我，然后我逆时针绕你，很快我们就能离开这儿了！”
詹姆听陈全这么一说，眼前忽然一亮，笑脸代替了他原先紧锁的眉头。
两人就在海里这么绕来绕去，不觉之间，东方的天空已经发白。
在船尾呆着的尤里安翻了一个身，险些跌落海面，他扶着船尾的围栏，缓缓地站起身，朝海面望去，空无一物。
尤里安心里一惊，朝着船舱嚷到，“不好了，船长，船长，我弟弟和陈副官，他们，他们被浪，被浪卷走了。”
焦急的汗水从尤里安脸庞落下，
他跨过围栏就想往海下跳，却被一只机械手臂死死地摁住，
回身却看见木下久行一脸的淡定，他幽幽地说到，
“陈全和你弟弟，不正挂在船尾呢吗？”
尤里安顺着船绳往船尾看去，
见陈全和詹姆正吊在船尾，
两人手中原本分开的船绳，现在正紧紧地拧在一起，由于长度缩短了，所以并没再将他们浸入海中。
海上的烈日将海风烤得噼啪作响，
陈全和詹姆也被灼得掉了一层嘴皮，鲜血从嘴唇的褶皱间渗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