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转学风波（3）
杨浩把我拉出教室，沿着楼梯一直将我带到教学楼后面的花园里。在那时的我的眼中这些事物都是无比新奇的，是我从以前不能企及的美好事物。
花园里种满了枝叶繁茂的大树，直径得有好几个大人围起来才能抱住。每一棵叶子像针一样的树外都用白色的瓷砖砌了一个圆形的花坛。杨浩让我坐下，我不习惯的一屁股坐下去，却被水沾湿裤子。我跳起来，生气的双目似要冒出火一般瞪着杨浩，而他好像也并不知道花坛上有水，只好低声下气的道歉：“我不知道，你······你别哭。”
杨浩一定以为我是爱哭鬼，为了不被他误会，我强忍着心里前一刻被他激起的怒气，好奇的环顾四周。
花园的右侧是一整排整齐的平房，后来我才知道这里是被遗弃的教职工公寓。并且，在后来，这里也留下了我不愿意忘记的回忆。
这些都是后话了，对于现在的我而言，眼前的所有都无比的陌生。我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对这里的一切都带着一种防备的好奇。
可我偏偏不愿意被人发现是个没有见识的乡下孩子，所以竭力的不被这些从没见过的东西吸引。
“我刚才真没有要笑话你的意思，你···你不要误会。”杨浩一只手搭在头上，看上去很苦恼的挠着自己的发根。他纠结的眼神在我眼里都变成了搞笑的样子，因为他嘴角有一个酒窝，虽然他明明不是笑着，却因为苦恼时牵动了嘴部的神经而愈发的明显。
“你笑什么？”
杨浩看着我笑，先前的苦恼转而变成了好奇的眼神。我被他盯着脸，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收了笑，说：“我不是因为你才哭，你才没有本事让我哭呢！”
我骄傲的不再看他疑惑的目光，转而去想那一排屋子里一定存在着一些不可见人的秘密，比如冤死的女学生。
因为，我以前的学校就有过这样的传说。一个四年级的学姐因为不满老师的批评，从教学楼的四楼跳下去，当场断气。从此那间教室就再也没有人敢去，校长也没有再安排班级在那间教室上课。
这件事情还是刘欢告诉我的，之前我说过，刘欢是我的朋友，那个取了明星的名字的女生，我们总是会比谁的头发更长的女生。
等到我转学我也没有真正去过那间教室，因为全校其他师生都已经转移到其他学校读书。只有我们班苦守着阵地，与三个老师一起在半废弃的学校里度过了三个春夏秋冬和半个春夏。
放寒假之前听说我们本来这学期也会尾随着大部队与另一个学校合并，只可惜我提前离开了。多么希望他们在离开我们的小小母校之前代替我去看看那间教室。
那里面是否有冤魂不散的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生，那个女生是否爱坐在阳台上往下看。
多希望他们能去问问那个女生，问问她我何时能够回家，回我自己的家。如果我回不去了她能不能来我现在的学校帮我带句话。
告诉我的朋友们，程晨对不起他们。我们曾经许愿要一起浪迹天涯，劫富济贫，惩罚坏人，做天地间第一侠客和侠客的女人，程晨没能守信，望他们不要怪罪，等程晨锦衣归来后，再一起追逐梦想。
我仿佛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裙的女生从天空慢慢的踩云而来，慢慢的走向我，她身姿婀娜，体态美妙，长发飘飘，嘴角含笑。我想要抓住她，她却化作一缕烟，顷刻间消失。
原来一切只是我的幻想。
“那你为什么哭？”
“因为我讨厌你！”
我提起脚步要走，杨浩跟在我身后，想要抓住我，我感觉到他的手快要碰到我的手时，运出丹田之气，使劲往后一推，杨浩果不其然摔倒在地。
我听到他气氛的咬牙切齿之声：“程晨，你个野蛮的乡下人！”
真奇怪，他念我的名字时很清楚，和那个胖子老师完全不一样，一字一顿，每个音节都像是一个乖巧的孩子。
“我就是野蛮的下乡人，怎样！”
因为下着雪，我跑动时特别的小心翼翼，唯恐不小心摔跤被人笑话。脚趾头抓住鞋底，尤其是戳破了袜子的大拇指格外的尽职尽责。等到安全达到了教学楼，我大口的喘着粗气，手在胸口前抚摸着顺气，心里因为报复而燃气熊熊的快感。
然而我不能调以轻心，不只杨浩，教室里的每个人都是豺狼虎豹，他们都等着看我出丑，等着捉弄我，。
所以在进教室之前，我缓了缓气，特意摸了摸屁股，幸好裤子没有打湿的很厉害。
不知道为什么，教室里很安静。我探进去半个脑袋，流年不利，那个胖子不知何时居然又来了。
“报告。”
胖子睨了我一眼，然后抬起低沉的声音：“进来吧，下次别迟到了。”
假惺惺！
等我坐到位子上，一个很狼狈的人出现在门口。
杨浩。他的羽绒服湿了大半，头发也被雨夹雪打湿，软软的垂在额头上。两只手背在身后，双腿不安的一直乱动。
“报告！”杨浩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好像有很多把菜刀。我想要是眼神能够杀人的话，我可能已经被他给碎尸万段了。
然而，这不过是假设，想像而已。杨浩才没有这个本事，他又不是大雄。再说，叮当猫会瞎了眼做他的宠物吗？
于是我坦坦荡荡的接受他眼神的洗礼，全程满含微笑。
胖子疑惑的问杨浩：“杨浩，怎么搞的，是不是又跟其他班的人打架去了？你能不能让老师省点心，明天把你家长叫来！”
杨浩在胖子面前就是一只任人蹂躏的小猫咪，我看穿他不过是欺软怕硬惯了。他现在就跟刚过门的小媳妇儿一样，眨巴着无辜的眼神，着急的跟胖子解释：“魏老师，我没有！”
老师最讨厌学生违背自己的意思，也最讨厌自己的话被人反驳。在老师的心目中他就是真理，什么矛盾，牛顿，都是渣渣，死人。
胖子显然也是这样一个走寻常路的俗套之人：“解释什么９不快回座位上坐下！”
杨浩不敢再辩解，只好点头答了一声“是”。他走过我的身边时，我知道从此我跟他算是结上梁子了。
我，程晨，是什么人？跟男生打架已经是家常便饭，我才不怕你区区一个杨浩呢！就算来两个杨浩，十个杨浩，一百个杨浩，我也不怕！
快要放学了，胖子显然也不想要继续呆在学校，于是语速就跟机关枪扫射敌军一般，噼噼啪啪，成功歼灭了无数可怜的前排的孩子。
我高兴的收拾书包，高兴是因为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可是，随即又有些难过，外婆家要怎么走，爸爸把我送到学校就回去了，这条路我要自己走，并且以后的路即使再怎么艰险坎坷我也只能一个人走了。
我将手伸进书包的深出，然而并没有我想要的东西。我心里一下有点慌，继续找寻，仍旧一无所获。
怎么会！
怎么会没有呢？
临走前奶奶悄悄塞给我的一大包用塑料口袋装好的零用钱，刚才书包里发出的叮铃咣铛的声音就是硬币撞击摩擦时发出的。可是现在不管我怎么摇动书包，那清脆的声音却消失不见。
我心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教室里有小偷，一定是这些人之中的一个偷了我的钱。如果是团体作案，那么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小偷。
胖子宣布下课，整理好书已经要走出教室。我慌张的站起来，膝盖撞上书桌下的凸起物，一股酸麻感自脚上传达到脑中。
“老师，你不要走！”
胖子不耐烦地看也不看我，说：“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大家都要回家，不要耽误同学们的时间。”
我抓紧书包，眼神从每一个人的头顶掠过后，直直的射向胖子：“老师，有人偷了我的钱！”
胖子诧异的看向我，然后看向全班。教室里瞬时间变得闹哄哄的，他们前后结耳，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老师，我的钱明明放在书包里，现在没有了，一定是有人偷了我的钱！”
我感觉有人用很不善的眼神凌迟着我的肉体，他们一定都不相信我，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我。我像个被孤立的坏孩子，他们就像一片幽深看不到底的海洋，一点一点企图吞噬我的身体。
“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确定的点头。胖子像一台用光了汽油的汽车，摆摆手：“这件事情老师会调查清楚的，好了，不要再说了，回去吧。”
我难以相信一个老师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他难道不知道这笔钱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吗？他难道不知道这笔钱是我奶奶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吗？他难道不知道奶奶已经快要死了，快要死了呀！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也不想了解，这些完全不会妨害他的生活，这些都关他屁事！
我无力的垂下头，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翻滚着，又有什么不断在流失。
胖子走了，同学们也一个一个陆续的走了，他们有些三两成群，有些五六作伴。只有我，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
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我一个人的故事。
不，这确实只是我一个人的故事，他们走不进来，我也不欢迎他们的光临。书包里空空的，丢掉的不止是钱，还有我对这个班级的唯一的那一点遐想。
“回去吧！”
说话的是李雪。
我就像疯了一样，发出一声绝望的哭喊：“坏人，你们一个个都是坏人！”
我不知道我跑出去之后李雪会作何反应。如果她哭了，那帮男生会不会与我不共戴天？任凭着雪水拍打在脸上，不去想这些让人烦恼的事情。
我才不需要顾忌她，如果她哭了，也是活该的！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坏人，我讨厌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