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没有如果
晚间。
萧清选例行到远星御所，瞧见那盆紫竹，圣君大人温其如玉的美丽面具像是裂了一道细痕，一片一片的斑驳脱落。
他盯着紫竹看了许久，雪白修长的手指捻起一叶，细细摩挲，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小姑娘银铃似的笑声郎朗传来，萧清选陌上人如玉般的公子面具重新戴上，回身的瞬间，那片竹叶碎为齑粉，无声无息地消散在帝歌初夏的空气里。
清晨醒来，萧千凝稍微想了想，按照以往的习惯，洗漱穿衣，去湖边跑步，随着时间流逝，叶夕海和叶赫则两个少年也睡眼惺忪的到湖边跑步。
五时，萧千凝开始今日的单人格斗训练，等两个少年跑完，就放轻手脚和他们对招，训练他们的速度和反应。
六时，头发睡得乱翘的小姑娘从小楼出来跑步，也是半个时辰，过后便和萧千凝进行双人格斗。
晨修完成，萧千凝连续洗了三遍澡，换了一件深深墨色的素罗衣裙，长及曳地，袖口紧束，用一根红色的丝带束紧，袖口折叠层绕，像是一朵漆黑的花，几欲委地的青丝挑起一绺用青木簪挽起。
走出房门，被她勒令禁止不能进她房间的横其一见她，就嗷呜的叫了一声，然后围着她撒欢的转圈，“阿凝！阿凝！”
萧千凝朝小家伙伸手，雪团子跳上她的手臂，灵活的爬到她的肩膀，各种蹭，各种撒娇卖萌。
流光兽是不像猫狗这一类的宠物那样掉毛严重，可终究是一身毛的妖兽，掉毛这种事自然是无可避免。
小殿下洁癖不能忍，伸手扒开那个凑过来亲亲蹭蹭的小脑袋，“安静点，别蹭的我一身毛。”
小妖兽有些泄气，毕竟它最喜欢的人嫌弃的是它的毛，它还是很喜欢自己这一身雪白无瑕的毛发，照镜子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沉浸在自己的帅气中。
萧千凝还算清楚小雪团子的那点小心思，摸了摸它的脸，流光兽立刻舍弃妖兽的尊严，小胖爪子抱紧她的手臂，哼哼唧唧的撒着娇。
下了小楼，刚走进花厅，萧千凝就看到斜倚在锦榻上的年轻皇帝，一袭月白锦袍，清贵风雅，近乎妖昳的漂亮眉眼落了些额发的影子，影入眼底，就像是亘古的冰雪，在浓浓云翳半遮的月光间，深邃而孤独。
萧千凝很少见到这样的萧清选，脚步不由得滞了滞。
萧清选偏过头看她，深灰色的眼睛像是搅起了一片波云诡谲的浓雾，“怎么？萧宁生忌，你要和我保持这样的距离，才能心安理得的去见你死去的挚友。”
这样嘲弄讽刺的话，萧清选这些年很少说了，成了圣人，登基称帝，位及武皇至尊，他的位置，还有那些源于神魂间的东西，理想和责任，让他说不出那些冷嘲热讽，也没了少年时的意气风发，肆无忌惮。
萧千凝凝神看他，不说一话的靠近，坐到锦榻的另一端。
小雪团子从萧千凝肩膀上下去，爬到萧清殉里，奶声奶气的叫着：“阿选，阿选……”
萧清选微微敛眸，长睫垂落，手指慢慢抚着妖兽雪白的毛发，“你倒是不见外，阿选都叫上了。”
流光兽学习人族语言才几个月，之前还有两个月跟着姚一瑶那个饭桶，话没学多少，学会了一打糕点名，差不多能凑出一个菜谱。
它听不懂那样深奥的言语，就没心没肺的在萧清选的怀里乱蹭，最后还露出了胖乎乎的小肚子，主动送给圣君大人摸。
萧清衙笑的揉了揉雪团子的小肚子，流光兽在他怀里的模样就像是一个撒娇的婴孩，他微微沉眸，道：“九岁那年，若是我们没有那一时兴致，按照既定的轨迹一路向前，我和你，应该与萧引珩一样，都有孩子了。”
萧千凝微微愣住，随即失笑，“没有如果。”
萧清选侧眸紧盯着她的眼睛，薄唇翕动，“有。”
萧千凝没有逃避他的视线，就那样淡然的看着眼前这位惊才绝艳的圣君大人，她的眼睛里笼着淡淡的阴影，浅浅的虹眸色度，在此时竟然有些近似萧清选那双深灰色的眼睛。
对视许久，萧千凝打破了两人之间颇为诡异的气氛，“走吧，西晋宇都，兰陵宁都，今日会很忙。”
萧清选将缠着他撒娇的流光兽放到锦榻上，起身的瞬间，袍袖微动，一个两米高的黑洞骤然现身于他们前方，浓稠到散不去的黑暗在黑洞里旋转而动。
萧千凝瞥了空间漩涡一眼，起身抱起那盆紫竹走了进去。
流光兽想要跟去，萧清选拍了拍它的小脑袋，“你乖，在御所里等着，我和阿凝今日都会有些暴躁失控，伤及无辜就不好看了。”
小雪团子没听懂后面那些话，前面的听懂了，就很委屈的坐了下来，小胖爪子搭在肚子前，自我伤心。
萧清选唇瓣的线条微微扬起，浅浅微笑的样子，有种绮魅的妖，他跟着走进空间漩涡，月白锦袍的衣角在黑暗里，仿佛一抹薄薄的清白月色。
黑暗漩涡中，前路不明，视线不清，前几次都有萧清选带着她，这一次萧千凝走在前方，她有些疑惑，黑暗的尽头是不是西晋王朝的宇都城？
疑惑之际，悠缓闲适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萧千凝自己都没发觉，只是熟悉的脚步声，便定下了她微微泛起涟漪的心境。
带着暖意的手握住她的手，萧清选沉默的带着她走在黑暗里，走近他们彻底背道而驰的那座城。
前路有光芒渐渐亮起，萧千凝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松开了萧清选的手。
从空间漩涡出来，便是宇都城废弃的废城区，这里到处都是狼藉的残垣断壁，一片废墟，地上撒落着断砖碎石，破旧而陈腐，空气里有淡淡的泥土腥气，也有树木花草的清新气息。
萧千凝很熟悉这片废城区，在十一年前，这里是宁都城最繁华最喧闹的璠阳城区，黑龙一事过后，便被西晋王朝和宁都城的城民抛弃了。
黑洞出现的位置，离萧千凝要去的地方很近，遥遥便能看到那些绮丽秀致的紫竹，她和萧清选一前一后，不多时，便到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