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褪色的记忆（一）
初秋天气微凉，一个黑色的身影手捧着一束新鲜的纯白雏菊，漫步在山坡的羊肠小道上。
郊外的墓地虽然有些荒凉，但树木环绕，空气清新。飞舞在深蓝色天空如玛瑙的落叶，飘飘扬扬散满了山头。一片有着奇怪形状的不知名的枯叶飘落下来。
毛利兰取下鼻梁上的墨色太阳镜，低下头，看着手心里这片小小的叶，虽有点枯黄，但纹路生得还是那样清晰、纯净。
小哀，是你，来迎接我了么？
她的唇角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温馨得好似秋日里斜挂枝头的夕阳。黑色裙摆随风而舞，发出“呼啦啦”的声响。大大的眸子转了转，目光便锁定在眼前那块小小的墓碑上。
一张简单的黑白照，一个简单的名字，一串祭悼亡灵的人名，就构成了她死后最简单的归宿。那张照片，还是从少年侦探团的合照中裁剪下来的。
灰原哀，甚至连一张独照都没留下。
她缓缓弯下身体，将怀里纯白的菊花轻放在石碑的根部，然后，伸出白皙的手，慢慢抚着那张黑白照片。
“小哀，原谅我，过了这么久才来看你，”她轻轻启开唇瓣，眼神如水般温柔，“姐姐去美国学了一身好本领呢，再遇上坏人，就一点都不害怕了……”
“……如果你知道了，一定也会替我高兴吧……”她喃喃着，声音轻柔得仿佛随时能随风飘散。
湛蓝的天空漂浮着丝丝白云，被秋风一拂，渐渐散开了。照片上那个小小的人儿，带着惯常的冰冷表情，斜斜地望着她，但却好像在认真聆听，这世界另一边的声音。
她还在继续着，“……我相信博士会照顾好你的，呵呵，他一直是个好心肠的人呢。”
“……我离开太久了，”她有丝哽咽，乌黑的秀发伏在肩头，微微飞扬，“对不起，这一次，就真的再也不丢下你了……”
秋天的黄叶打着卷儿飞舞着，只叹息一声，便落在那里。身后是一片静谧。
天气越来越凉快，一件薄薄的外套有时都抵挡不了瑟瑟的秋风。
回到日本已经一个多月，毛利兰每天就干着同样的几件事：打扫房间，整理以前没带走的东西，跟美国的朋友打打电话，看看新闻。日子过得平静而舒适。
只是偶尔，会在寂静的夜晚，躺在自己住了十七年的房间里，皱着眉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只是偶尔，晚饭后散步十时分，会在不经意间，就走到了工藤宅的前面。甚至有好几次，她在事务所的窗沿边呼吸新鲜空气时，一低头，便对上了“恰巧”路过的他的目光。
仿佛跟外界隔离了一般，她把自己隐藏在安全的堡垒之中。一个多月来，没有怎么出过门，只是园子常带着一大堆零食过来，两人坐在地毯上，像以前那般亲密无间，开开心心地聊上一下午。说是亲密无间，但到底，少了以前的毫无间隙。人一旦长大，一旦蜕变，一旦成熟，是不是都要丢掉很多东西？比方说，纯真；比方说，年少的爱情。
有时候，她也会问问自己，五年前离开的那个决定，换来现在的物是人非，到底值不值得？
毛利兰想不明白，其实，也不想明白。
有些事情，做了就无法回头。就像逝去了的生命，永远也回不来，再怎么念想，终有一天也要消匿在人们的回忆中一样。
东京的秋季依然美丽安静，风微微刮着，卷走了尘世间连绵不绝、不断更新的记忆。风和日丽的下午，让人没来由的拥有了舒适的心情。她忽然开始想念高中母校。
信步走在校园里，四处空荡荡的，没有学生活跃的影子。现在还是上课时间，毛利兰抬起手腕看看了表，继续向里面走去。
路旁的梧桐树开始掉叶子，枝干干枯，在顶端寂寞地摇摆着。她放缓步子，细细品味久违的回忆。操场上传来一阵阵男孩子的呼喊，她站在台阶上远望，一只欢快的足球在他们脚下灵巧地穿梭，汗水在额间滑落，荡漾着青春的气息。
一个人的影子突兀地在脑海里浮现。那些蓝白相间的球服在阳光下很耀眼，她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心底有微微的疼。食堂、教学楼、医务室，哪里都看得到当年那两个看上去十分般配的影子。她有些发慌，不知在逃避些什么，不敢再看，低了头往外走去。
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铃声清脆悦耳。
“你好，我是毛利兰。”
“兰，现在不忙吧？来一趟星都路的二级法院好吗？”园子略带粗气在电话里说道。
她心里一紧，“你出什么事了？”
“不是我，别担心，总之我希望你来就是了，我在门口等你，就这样，先挂啦。”
她还想再问清楚一点，园子已经匆忙地挂断了。不再考虑什么，走到街上拦了一辆车：“先生，到星都路二级法院。”
刚下车，就看到园子兴奋地跑过来，拉着她的手欣喜地说：“待会儿一起看一场精彩的辩论，走！”说着，便拉她往法院里走去。
“哎，等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可是，她的话还卡在喉咙里，人已经被拉进了审判大厅。
大厅的旁听席里早已是人头攒动，看样子即将开庭的将是一场关注度极高的法庭辩论。园子奋力拨开走动的人群，将她带到了前排的旁听席，拍拍座位让她坐下。
“现在什么也别想，兰，”她神采飞扬地望着后台门口，转过头来继续道，“我们就等着看那个家伙久违的推理吧！”
她的心猛然一沉，那个家伙……难道是他吗？
一愣神间，旁边突然闪现的镁光灯吸引了她的注意，兰仔细看了看，偌大的审判大厅，只有七八个记者模样的人拿着相机在四周采集照片。
园子凑过来低声说道：“名侦探与名律师的法庭对决，媒体当然感兴趣了，”她神秘地笑了笑，“法院对外界旁观人员控制很严的，这些人都是千方百计才进来的，其实我也是靠我老爸才占到座，你可不要辜负了我的好意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