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远远望着就好
龙无邪心头一紧，便疾步走了上去，他瞧着段南风颤颤巍巍的背影，那执着的模样叫他心伤......
段南风的坚持却在他人眼底如同风中枯叶，轻易就能碾碎......
他向前跑，想将破碎的粉末护在怀里，奈何腿短步子小，他几乎追不上......
也许，等到他追上时，段南风早已消失不见。
是的，黑幽狰狞的山，相持不下的两人都消失在破碎的虚空中，化成零星的碎片，又随风飘远，龙无邪重新回到可怕的孤寂世界，空荡荡的，他如一叶孤舟，一粒灰尘，仿佛要同破碎的星空融成一体。
而耳畔传来靡靡天音，那声音似有佛陀唱诵，将他思绪飘得好远。
“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万法缘生，皆系缘分。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无上梵文唱诵起，念进他人心房，此间心意平和，脑海似落了一滴水，却叫惊涛骇浪平波无澜，在那沉淀如镜面的湛蓝海洋里缓缓升起一样宝物。
那样宝物，一半金一半玉中间相融处是魅惑的紫。
他眉心一暖，金芒昼如白光，光里有许多碎金。但却，即使是碎金也无比闪耀。发丝凌乱却因风拂起，软绵乌发顿成海藻，如在水摇曳，缓缓地叫他张开漆黑如夜的眸，只是那眼眸渐染成红色，却璀璨着浩浩星光。
他两只手自然合十，仿佛前世他在古佛坐下参禅一般，宁静如水，却若隆冬柳絮，乍然飞花中，娥眉般的雪溅落他人眉心，眼前又成银白世界。
白雪纷纷，寂寂冷然。
萧寒里，他眉宇间的金光消失不见，又变回一个平常人来。
他愕然回头，却见日升日落，月缺月圆，在同一时刻浮现在湛蓝的天空上，日月相照，蝴蝶轻飞。
蝴蝶远去的方向下是一连串脚印，雪不下了，那脚印是自己走过的么。
“无邪。”
又人在叫他。
无邪错愕回头，并没见到一个人影，他放眼四周，眼前也只有那把林伽，可以穿梭时空，逆天改命的林伽。
仿佛是它在叫他。
果然不错。
金玉之质泛出微白光泽，紫晶无比闪亮，好似人的眼睛洞察着他，“无邪，你唤我至此何事？”
是他唤来的？龙无邪轻摇脑袋，他否定道，“怎么会是我......”
它回答得十分肯定，“是你，必然是你，除了天人能唤醒外，无人再可唤醒我。”
天人？
这两个字，他好似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桃花阵落，花开凄迷，粉红绿蕊，异香扑鼻，细碎清水点染粉霞......
是狐狸精说的，说他是天人。
他当时听不懂，眼下可否给他解答?
“天人？何为天人？”
它答，发出孩提般孺慕的声音，“天人就是天人，掌管四季气候，潮起潮涌，人中龙，人中虫，皆经它手，是为大造化。”
如此么......
龙无邪低眉，忽然听到段南风徐徐而来的声音，“君子立命于己，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苍生劳，大道无疆......”
又听到江云声的声音，“我偏不信，我命该如此，因而同你以命换命，让你也试试从一出生就是该死之人的滋味？如今可好受么？”
龙无邪淡然而言，“那......我可以逆天改名？将大叔真正的命数换回来？”
稚嫩的声音响起，“可以。”
龙无邪忧虑的眉宇顿时舒展开，喜色现于眉目，他笑道，“好，们现在就换。”
它却截断道，“不过，你得用一样东西来交换。”
龙无邪收回笑容，不明道，“什么东西？”
“我给你看。”
龙无邪点头，在他的眉心处闪耀起金光的光点，一缕白芒自星河深邃处放射而来，投递在他的眉心上......
辗转阖上双眸。
约莫半盏茶时，他眼眸微动，泪水盈满，他头一低，眼前一片阴暗......此刻，谁也不明白他看见了什么，却叫他泪水晶莹划过脸腮。
他含泪睁眼，一抹微笑出现在嘴角处，他轻启皓齿，淡然道，“我知道。”
此言一落，他看向金玉之之质的林伽，浅声道，“我换。”
“双魔现，苍生灭。你之此举，是为众生，该可歌可泣，当之无愧。只不过，红烛高烧，一璧佳人，白头偕老，他英雄御敌，除魔卫道，荣极一身，又将与迟忘欢重修旧好，他们会是天地间最幸福最幸运的一对璧人，而你冷落无名，无人知晓，可会嫉妒？可会心痛？可会怨凄？”
龙无邪会，他怎么不会？
他给段南风换回宿命，就意味着自己要同段南风别离，从此他们见面不识，没有交集，他只会无人知晓，眼睁睁地看着，他将她手接过，一起步入画眉堂，漫漫相守，等着鸦鬟变银鬟......
而他只有饮泣的份儿......
可他看见他跪在敌人的面前，至死都不愿抛弃自己的大道，他又怎忍心他去受苦。
不希望呀。
他也明白，他同他之间有千万个不可能，即不能在一起便放手一博，叫对方飞向云际，在那云端处花好月圆......
喜欢不就是成全对方，叫对方好么?
于他自己，远远望就好......
“你若答应，就再也不能反悔，可得想好了？永生永世都是如此。
龙无邪重复，他鸦睫轻阖，回答得却不艰难，“我换。”
“明白。”
它答应了。
龙无邪就得将双手隔空放在它的身上，掌心里涌蹿气流，将他的衣袖吹得鼓鼓地，此刻，在他的眼眸里没有哀伤，没有痛楚，他唯一有的，便是段南风的平安.....
日月同时陨落，忙着交替四季，在变换中，龙无邪迤逦在雪地里，沿着那条不深不浅的脚印往前迈步。
恍惚间。
一向平静的七星山忽然钟声敲响，远在藏龙峰上修炼的弟子纷纷停下手中动作，全都抬起头来看向最高的聚首峰，在哪里星图大放光彩，瑞兽仙禽接踵啼鸣，那阴云密布的聚首峰忽然明了，几只彩凤应龙在峰顶盘旋呼啸。
如此壮大的场面，七星山没出现过几次，而上次出现的时候，便是令狐清破关出洞的时候。
藏龙峰的广场上，众人无不惊喜，只是，凭他们如何惊喜，也没有迟忘欢的喜极而泣，来得激烈。
她遥遥望看聚首峰的峰顶，在那里百兽祥瑞，玄鸟盘旋，必是她心心念念的愿望了......
“江师兄......你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