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陈兰花加入

陈凤娇不是好惹的角色,在长期的家庭暴力下长大的她有着同龄人都没有的狠劲,班上那些小男生虽然经常招惹她,但同时也惧怕她,只不过是小小年纪时候,自尊心作祟而不愿意承认罢了。

九爪本身教养就不好,老妈跟人跑了,老爸是个老赌鬼,家里的亲戚谁也不愿意管他,他二三年级的时候就开始偷钱,要不然那根手指是怎么没的?

他没把陈凤娇的警告当回事,在后面又伸手扯了一下那根肩带。啪嗒一声,弹力十足的肩带回弹到陈凤娇的肩膀肉,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一系列挑衅的动作引来周围同学更加响亮的回应,九爪也洋洋自得。

陈兰花就是往这边看了眼,就转过头去支着下巴,继续看那内容生涩的圣经。

九爪的挑衅让陈凤娇朝天又翻了个白眼,站起来拎起板凳,反手就朝九爪砸过去。也庆幸九爪闪身得快,不然那条四角分明尖锐的板凳就敲在他脑袋上了。

四周的同学纷纷退让出场地,以免自己被无辜波及,有些唯恐天下不乱者就在一边起哄,叽叽喳喳闹闹哄哄,烦人得很。陈兰花扯了两团作业本上的纸塞住自己的耳朵,全班估计最淡定的就是她了。

被一个女生拿板凳砸,这种事传出去就很没面子,九爪这下也狠起来,跟着拎起板凳,也往陈凤娇脑袋砸,还骂道:“敢打我!来啊!我才不怕你,草鸡女!略略略~”

这个年纪的男生发育会比女生晚,九爪个子没有陈凤娇高,而且后者体型偏胖,九爪在陈凤娇跟前就跟个孝儿似的,根本就讨不着好,陈凤娇冷笑一声,扔掉板凳,徒手抓住九爪手里的板凳腿子,死死的按着不让动,不大的眼睛狠命的瞪着九爪,好似要把人生吞活剐了一样,眼底的凶狠不像是骗人的,她真有可能会杀了九爪。

陈凤娇可不是陈兰花,她老爸陈发荣在村里可是个厉害的角色,和亲兄弟都能大打出手,不要命的揍,陈凤娇是完全继承了陈发荣那些暴力的基因,可能也与她从小的经历相关,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反观陈兰花呢,父亲没有作为,遇到什么事都是忍,即使妻儿被人给了委屈受,陈生也是忍气吞声,屁都不敢放。

一个家里,如果父亲的角色崩了,那其他人也别想奢望幸福了,可以说,陈兰花刻在骨子里的自卑,是从陈生和王月桂那里遗传下来的。

以前的陈兰花并不是这样的,她也开朗过,快乐过,但陈凤娇不一样,长期的受欺凌让陈凤娇的性格很野蛮,在她眼里,想要自己不被欺负,就得比欺负你的人更狠才行。

一班的乖乖学生都被这样的阵仗吓傻了,缩在自己的座位上不敢动弹。陈凤娇和九爪周围的几个桌子已经被移开了,中间空出来的地方散落了很多皱巴巴的课本,还有些他们这个年纪不认识的某种带颜色的书。二班那几个以梁海为首的男生拼命起哄,“上啊九爪!怕她干嘛!”

“就是,打啊!怕她干吊!”

“她爸是陈发荣,昨天我还见他在公社那边赌输了钱,你打他女儿他不管的!”

竹木村就这么点大,谁家有点什么事都能被传得沸沸扬扬的,陈发荣是出了名的好赌,平时又爱动手打老婆孩子,十里八乡谁不知道。

这时陈兰花扭头看了一眼陈凤娇,随手合上自己手里的那本圣经,抬手就往九爪脑袋上扔去。黑色的硬封皮打在脑袋上不是闹着玩的,况且那本圣经也很重,九爪被这突如其来的书砸懵了,大骂:“狗屌!谁打我!”

周围的人看到是陈兰花扔的书,但都不敢出声,梁海却用眼神示意九爪,书是陈兰花扔的。九爪接受到讯息,可不敢动,他会欺负陈凤娇,但轻易不敢惹陈兰花,梁海他们也是,能避免跟陈兰花起冲突就避免,要真免不了的时候他们顶多也是骂几句,不会真的动手。

不为别的,就是陈兰花身上有一种让人惧怕的气质,特别是她那双眼睛,正面看人的时候无端就让你脚底板发凉。

以前陈兰花从不会主动招惹梁海他们这帮不良分子,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女生拿书故意砸中脑袋,事情传出去是很丢面子的,九爪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他用力挣开被陈凤娇按住的板凳,拿手指着陈兰花,“狗叼!你也想找打是不是!”

陈兰花从自己座位上站起来,随手还拎起了板凳,走到九爪跟前,她比同龄人高出许多的个子具备了天然的优势。本来因为作文抄录的事情她阴郁的心情就一直压抑着,现在九爪的生事正好给了陈兰花一个突破口,她想打架,想打人,想发泄心中的怒气,怨气,以及恨意,她要凭手头上的本事扞卫自己的领地。

“来。”陈兰花只有一个字,想打,她绝对奉陪到底。

九爪被陈兰花俯视的眼神弄得心里发憷,陈凤娇的强悍在于她的拳头够硬,打架拼命;而陈兰花,很多人都惧怕她那双眼睛,盯人的时候漆黑的眼珠总是有骇人的冷意,让人忍不住打哆嗦,她的声音低沉泛冷,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这些人给她的不是什么同学之宜,而是无休止的羞辱,从小到大,这群人跟着她从学前班到六年级,无声无息的给了她多少心灵伤害。她本来也可以和别人一样,每天都笑哈哈的上学放学,是这些人毁了她。

气氛凝固,两拨人僵持了许久,旁边看热闹的梁海又起哄说道,“你们要不要打?!这样装样子给谁看啊!九爪上啊!怕女人干嘛!”

也许是因为每个雄性生物都容不得别人说自己怕雌性吧,原本有点退缩的九爪因为这句话一下子恼火起来,又拎起板凳对打,即使不是二对一,九爪也不可能能赢。陈兰花打架不像陈凤娇那样用蛮力,她知道人身体哪个部位被打起来比较疼,通常都是照着那个部位揍下去。

原本观战的梁海一伙人也加入了,起因是陈凤娇把书本不小心砸到了他头上。场面再次失控,有人见越闹越凶,想去报告老师,但是被其他人拦住了。这么精彩的画面平时很难得一见的,告诉老师多没劲啊!

一群男生围着陈凤娇和陈兰花互殴,谁也不肯认输,谁也不肯让步,吵闹声、谩骂声、桌椅碰撞声、尖叫声……全部混成一片,到达鼎沸,就差把房顶给掀了。

陈兰花发狠的时候很可怕,整个人就像没了笼头的野兽,双眼泛着幽冷的凶光,她咬着嘴唇,一只手扯住梁海的脖子,另外一只手胡乱抓起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就往人身上砸,往死里砸那种。

梁海被砸得鼻青脸肿满脸血,一班的女生全部退到教室门口,害怕得不敢靠近,前门和后面都有二班的几个男生把守,外面看热闹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等结束的时候,教室已经混乱成一锅烂粥了。

最后老师下来的时候,陈兰花已经坐回到自己位置上,除了衣服有些皱巴巴的,看不出别的痕迹。

她在所有老师眼里都是一个学习成绩好,文静内敛不爱说话的好学生,肯定是不相信她会打架,所以被罚的也只有陈凤娇和梁海、九爪等人。

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也不会是最后一次的结束。陈兰花很厌烦这种生活,却无力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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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回家之后,陈兰花熟练的挑起簸箕去割猪草,摘菜,然后回来喂猪。陈文强去上中学之后就很少回家了,周末放假也不回,即使回来也是要了钱马上就走,一刻也不多待。弟弟妹妹还小,干不了重活,家里很多事都是陈兰花一个人扛;王月桂天天在外面忙到天擦黑回来,家务事也都落在了陈兰花身上。面对这样的生活,陈兰花已经习惯了13年,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陈老头一如既往的撒泼蛮横,天天嚷着让人供皇帝一样供着他吃喝;陈兰花很多时候都是冷眼旁观不置一词,面对这样的家庭,她深感无力和无奈。

挑猪草回家的时候,打架挨了一板凳的腰被压得很疼,陈兰花皱了皱眉,走一会歇一会,比平时晚到家半小时。陈兰荷已经把米饭上锅煮好了,等陈兰花回来喂完猪就可以炒菜吃饭了。

一般不是节气的日子王月桂是极少买肉,每天就光是一盘青菜;中午他们放学回来也不会像别家那样有热饭吃,随便喝一些早上剩下的粥就算了。喝完粥还要用水桶把昨天一家人换下来的脏衣服装了挑到水库那边去洗,有时候洗完衣服回来还要喂一趟猪才能去上学。

今天陈兰花割猪草就晚回来半小时,陈老头就又开始骂,“又到处野玩!天都要黑了还不做饭!要饿死我吗!你妈呢?上哪躲懒去了这么晚不回来!一天天的往外跑!也不怕别人说闲话!快去找你妈上哪了!买肉没有今天!也不知道整天拿着我儿子的钱去干什么!一分也没见给我!你们一家讨债鬼,吃我的住我的,还种着我的地,一天到晚连饭都不做给我吃,难道等着我做饭给你们这些短命鬼吃吗!”

陈兰花把猪草放好,然后默不作声的提着笨重的大木桶去盛猪食,单薄的肩膀挑起两桶差不多八十斤的猪食一步一步的往猪栏走。腰上的那一块淤青伤就跟针扎了一样疼,她咬牙挺着,没有告诉任何人。反正说了只是会挨骂,除此之外又能得到什么呢?

什么也得不到。

这就是她的命,不是电视连续剧,不是编剧杜撰出来的虚构情节,就是真实发生在她身上,她就是主角,血淋漓的现实生活根本无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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