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四章 轰然倒地
叱骂宫人?
清妍虽说不是她亲生的,可她毕竟也曾教养过她几年,熟知她的性情。
想她在宫中的时候,清妍明明是个极聪明极乖巧的女孩儿,怎的她才出宫短短两三年,清妍就变了一个人了?
自己当初的不辞而别,真的错了吗?
陈盈抿紧了唇,心里一时说不上是后悔还是难过。
周弘治目光若有似无地从陈盈面容上扫过,他起先还怕自己那个计策行不通,而今看来,倒是要事半功倍了。
陈盈待清妍之心,堪比亲生,而今听闻清妍出了事故,焦虑之心比他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果然,自他这般有意无意的说罢之后,陈盈心中越发内疚了,竟至一夜不能安眠,不及天亮便已早早起了身。
外头值夜的紫芊紫穗等人,一见她出来,忙不迭都恭迎上前道:“娘娘可是有事吩咐?”
“本宫无事,只是屋里有些闷,睡不安稳,便出来走走。”
她支吾几句,将紫芊紫穗敷衍过去,随意在院子里走了走。
紫芊、紫穗知道她身份之贵重,哪里敢轻慢,耳听她说睡不着,忙就跟在她身后,陪着逛了一逛。
这座新买的院落虽说比不得皇宫,但因着江南烟雨的浸润,倒也有几分好景致。
紫芊紫穗侍立在两旁,眼见陈盈心绪不佳,便浅笑着开解她道:“娘娘您瞧,那池子里的荷花都开了呢,前儿还都只是花骨朵儿的模样。”
“是吗?”陈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半晌微微一笑:“还真是,开得还不少呢。”
往常这时节,太液池的荷花亦是开得这般好这般美丽,清妍那小丫头最喜莲蓬,每每等不到莲蓬成熟的时候,就拉着她的手嚷嚷着去太液池采摘了。
一别经年,也不知如今清妍那丫头还会不会去太液池采莲蓬,亦不知陪着她采莲蓬的会是谁。
心底微微泛起酸涩,陈盈深以为自己这个母妃当得不甚称职,周弘治让她回宫去,可回了宫她要如何面对清妍呢?如何告诉她自己是因何不告而别?
如此一想,方才好容易压下去的愁绪,不期然又升腾了起来,再看那荷花也没有了甚好心情。
紫芊不意自己的几句话没能开解皇贵妃,倒是让皇贵妃更加失落了,神色一紧,忙又道:“娘娘,这院子里不单荷花开得好,还有那芍药花,奴婢瞧着也开得正好,不如奴婢陪着娘娘去看一看吧?”
“嗯。”陈盈轻轻点一点头,正待随着她二人的脚步往后院里去。
忽听砰地一声,倒似是什么东西掉落了下来。
她疑惑抬头,便看西北角处两道人影就着微亮的晨光鬼鬼祟祟往厢房那边跑去,蓦地一皱眉头,抓住紫芊的手道:“那是谁?”
紫芊被她问得一愣,忙不迭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过了一会儿才茫然的摇摇头:“天光不大好,奴婢……奴婢未曾瞧得仔细,娘娘可是看见了什么?”
陈盈闻说,眉头皱得更深。
此番周弘治出来乃是微服私访,未免惊扰民间,是以并不曾多带人手,不过是贴身随侍的几个丫头和内侍,林溪泉不在,便只有左骅跟了来。
若然有人得知君王下落,趁机……
她不敢多想,却又不由得她不多想,遂把紫芊的手一扯,急声道:“怕是不妙,紫芊紫穗你们两个快去找人来,我去叫陛下。”说罢,拎了裙摆就往厢房那边跑去。
紫芊紫穗被她突如其来的话语吓了一跳,互看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慌张之色,忙听话的出去找人。
且说陈盈孤身一人跑回房间,还未进门,便听里头一阵刀剑相击之声,她心头越发骇然,正待推门,那门却已然被从里面劈开来。
“盈盈!快走!”
周弘治破门出来,才要庆幸她不在,谁知刚踹开门就见她在外面站着,自己还差点踢着了她,心底里骇得一口气几乎喘不过来。
偏生后面那两个蠢人还在尽心尽力演着戏,因未曾听到约定好的信号,便都从屋里追了出来。
周弘治急恼之下,只恐他们手脚莽撞伤着陈盈,忙一把将她搂过来,不意躲闪不及,胳膊上竟被黑衣人划了一道口子。
黑衣人得了指令,只说是来恫吓一下这屋子里的人,万不能伤及分毫,他们兄弟二人原本俱都拿捏着分寸,瞅好了空隙,吓一吓人而已,事成之后自会有人付大笔的银两给他们。
这桩生意本是十分好做,那被他们吓唬的男子,也因着有几下功夫,在他兄弟手底里躲过了几回,他们原就打算出了门之后就似来时那般回去,是以才会拿出刀亮一亮相,好叫那男子让个路,不成想莫名出来个女人,把这事搅黄了。
二人一见周弘治的胳膊见了血,当下脸色惨白,不敢多留,赶紧跃上房顶逃去也。
且说陈盈赶到房中,看着周弘治和那兄弟二人好一番打斗,早吓得不成样子,这会子再见周弘治受了伤,脸色越发难看起来,禁不赚着泪捂住他胳膊上的伤口,直唤来人。
周弘治摆一摆手,才要叫她不必害怕,眼前一黑,身子竟不自觉地晃了一晃,他心头一跳,顿觉不妙,深叹宋廉那厮当真该死:“盈盈……”
他抬了抬手,欲要握住身畔佳人,可惜手脚已经不听使唤了。
“陛下!陛下!”
陈盈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倒下。
那个高大的、勇猛地、果敢的、一直都是天地一般存在的君王,居然就这般轰然倒地,她直觉自己也要晕过去了。
长裙拖曳在地,沾了一身的尘土,她也浑不在意,她只在意眼前这个倒卧在她怀中的男人:“高德禄!高德禄!叫许荀来!叫许荀!”
凄厉的声音破口而出,陈盈从没有一刻觉得如今时一般绝望过,他是天下人之主,是钧周的顶梁柱,是她此生唯一的丈夫,是她孩子还不曾谋面的父亲,若然有一天他不在了,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