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四章 破罐破摔
什么?
仿佛晴天里响起的霹雳,又仿佛是雨季之后乍起的天晴,周弘治的一颗心在冰火之中沉浮了良久,才回眸凝望住面前的容颜。
他就知道,这世间除却皇贵妃,再没有人可以拥有这等绝色。
眼见盼望的事情成了真,巨大的狂喜之后,带来的却是无边的痛苦与疑惑。
“你是盈盈?为何……为何这些日子以来,你不与朕相认?你可知道,朕为了你这三年间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你可知道,朕为了你,此行微服江南,几乎连江山都不要了?你可知道,因为你,朕……”
“够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陈盈伸手一抹脸颊上的泪珠儿,冷冷别过头去,强迫自己不去看他那双暗含着波涛的眼睛:“我犯的错我会承担,你把熙熙还给我!”
“熙熙?”周弘治看着她,几乎要忘了她还有个孩子。
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孩子!
“你这么一说,朕倒也要问问你,熙熙是怎么来的?是不是因为她,所以你才不愿意见朕,不愿意与朕相认?”
那个孩子来历这般可疑,眼下既是知道了董氏的真身,周弘治少不得要追问到底。
陈盈见他这么说,心底里越发猜疑他把熙熙抱走了,便急急扭转过头道:“我们之间的事,与熙熙无关,你放了她!”
放?他又不从抓过她,怎么放?
周弘治冷面含霜,瞧她竟是为了一个旁人的孩子,才肯过来见自己,心里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气恼,遂沉声道:“朕不知你在说什么,熙熙如何,与朕何干!”
“你!”
陈盈又急又气,想他贵为帝王,便是害了熙熙,自己也不能奈他如何,一时惊慌失措,忍不住高声道:“周弘治,熙熙是你的女儿!你已经害死熙和了,你还想把她也害死吗?”
什么?!
周弘治猛然间握住她的肩膀,他什么时候有了熙熙这个女儿,为何他自己都不知道?
“当年出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什么事……陈盈轻声苦笑:“陛下还记得臣妾当年问过陛下的那句话吗?臣妾问陛下,待臣妾可是真心?陛下说的好听,可是陛下你是怎么做的呢?你指使着臣妾宫中的宫女,把麝香放在香炉中,以致臣妾怀胎四月便流了产,陛下口口声声说想要臣妾生下熙和,可是最后害死熙和的,不是陛下又是谁?”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在怀上麟儿的时候,千方百计逃出宫里来。
原本以为远离了京都,调换了孩子,就不会有危险了,却不料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狠心!
“陛下,你何曾真心爱过臣妾?”
如泣如诉的悲声萦满了双耳,周弘治却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几时谋害过熙和?当年熙和没了,他的痛苦亦不比她少。
还有那麝香,他是让银霜放在了香炉里,不过原因却是为了让她避孕,而并非是要她流产。且在得知皇贵妃怀孕之后,他第一时间就让银霜停了麝香,为何她会知道此事,还误会至深?
无数的不解与困惑涌上心头,但最让周弘治诧异的却是熙熙。
他万万没有想到熙熙竟会是他的女儿,更加没有想到,陈盈当年离宫并非是被歹人劫持,而只是要带着孩子离开他而已。
那他三年来受的那些相思之苦算什么?
他三年来,因为她而寝食难安又算什么?
“陈盈……你真是好本事!”周弘治收回手握紧了拳,禁不住气恼交加,“戏弄朕很有意思是不是?”
什么董氏,什么夫君亡故,她对着他居然胆敢睁着眼睛说瞎话,以为他是傻子不成?
陈盈到如今把实情全都说了出来,自此再没有什么退路,干脆破罐子破摔起来,硬声道:“反正熙和已经没了,若是你连熙熙也不放过,那么,就把臣妾一同与熙熙赐死好了!”
她活了两世,经历了古今,也算是没有什么遗憾了,不就是个死吗?她陈盈何曾惧怕过?
却不想她虽是不怕,然而于周弘治而言,死字却是大忌讳,尤其是叫她说出来,恨得他当即甩袖挥落了案几上的插花瓷瓶,唤来高德禄道:“着人好生照看皇贵妃,叫左骅来,拿朕的令牌即刻去找宋廉,关紧城门,一家家给朕仔细的搜,务必要把小公主找出来!”
“哎!哎!老奴这就领旨去办。”
高德禄站在一侧里,耳听陈盈和周弘治来来去去说了这么多话,一张面孔早已惊得僵硬了起来。
此刻眼见君王发怒,忙不迭回过神,急急拎着衣摆就奔下楼去,唤来现今的御前侍卫统领左骅,让他带上令牌去找宋廉。
这边厢紫芊和紫苏紫穗等人也听得大吃一惊,再想不到平日里时常见到的小娃娃居然会是小公主,一时愣在原地,看着陈盈都不知如何是好。
且说那熙熙原是跟在绾绾身边看她买花灯,谁知花灯还没有拿到手,就被人捂住了口鼻抱走了。
她小脚又踢又蹬,极力想挣扎下来,叵耐抱着她的人力气实在是她,踢不了几下就被人捂得晕了过去。
拐着她的是个人牙子,平日里走街串巷,就等着找个落单的孩子下手。
往常也曾路过乌衣巷,见着陈盈带熙熙出来玩耍过几次,瞥见陈盈的样貌,私以为这等女子养出来的女儿,将来长大必也是个绝色,是以竟对熙熙留了心。
也是巧了,他赶着花灯节出来,不提防看熙熙就在身旁站着,四下里除了一个半大的丫头跟着,并没有旁人,便在陡然间生了歹意,趁着绾绾不留神就把孩子从她身边抱走了。
两三岁的孩子是人牙子最喜欢拐卖的,这个年纪能走路能说话,却不大记事,拐卖了出去,养上一段时间就如同亲生的一般。
他得了手不由得喜不自禁,万不料午夜未过,竟有大批的官兵开始挨家挨户的敲门查人了,登时就唬了一跳,赶紧把小丫头找个衣柜藏进去,擦擦手从屋里头走出来,腆着脸讪笑道:“官爷,这大晚上的是怎么了?”
那敲门的官兵打眼上下看了看他一回,也不多说,直直冲后头一摆手道:“进去搜,仔细些,上头有令,一桌一椅一草一木都不可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