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小伙子

眼神坚定地望着远方,卫无殇挑了挑眉毛,忽然扬声道,“本将之前看过一部奇书,名曰《山海经》,记载往西有山名曰‘皇人之山’,其上多金玉,其下多青、雄黄。皇水出焉……”这是他从军这么多年,说的最长的话。

“皇水?”众兵士顿时来了精神,将军素来不说假话,这么说,前面真有水了?

“儿郎们,加快速度,天黑之前找到水源。”卫无殇见军容整肃,很是满意,抿了抿唇,继续前行。

大漠的夕照格外苍凉幽远,除了他们一队人的沙沙声,基本上听不见一点儿别的声响。

渐渐的,暗黑的天幕像是一张黑网一样扣下来,笼罩在众人的头顶。

将士们已经整整赶了两天的路,为了走出这片大漠,大家两天两夜都没有合眼,眼看着天黑了,也没看见将军口中的“皇水”在哪里,大家伙儿不由得越走越没劲儿。

卫无殇心里也暗暗着急,皇水在哪里,他也不确定,但为了鼓舞士气,他只能暂时骗一骗大家。

人是他带出来的,总不能死在这一片静寂无涯的沙漠里。

慢慢的,他的马儿也走不动了,不停地喷着气,喘息着。

“雪风,坚持!”他拍拍那被风沙染成黄毛的马儿,声音里一片嘶哑。

雪风拿脑袋蹭了蹭他粗粝如枯树枝般的手,继续前行。

战马金贵,这匹名叫雪风的战马,跟着他东征西战,已经是他军旅生涯中最亲密的伙伴了,他断断不会让它死在大漠里。

天彻底黑下来,伤感弥漫着踯躅前行的人。

谁都清楚,他们怕是要渴死在这漫漫无边的大漠荒沙中了,可是谁都不会置疑卫无殇的话。

将军的话,素来不假,只是,他们走不到皇水之滨了。

卫无殇只觉双腿跟灌了铅一样,头也晕乎乎的,铠甲似乎重若千斤,他几乎都撑不住了,身子跟着踉跄起来。

走着走着,他脚底下忽然一绊,差点儿没有摔倒。

他赶紧收拢心神,告诉自己绝不能倒,他还要领着这百十个兄弟回去呢。

正当他昏昏沉沉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的时候,雪风忽然低下头,嘴巴在沙地上来回地拱了几下,旋即就发出沙沙的咀嚼声。

马儿在吃东西!

卫无殇的脑子忽地清醒起来,他蹲下身子,在自己的脚尖处摸了一下,触及到一丛扎手的物件。他手缩了一下,干裂的嘴角却扬了起来。

他摸到了一丛植物!

哈哈,他们得救了。

他兴奋地说不出话来,只蹲在那里,拼命地去挖那植物,即使手上扎满了刺!

身后的人都停下来,多年的军旅生涯使他们养成了遇事冷静的习惯,只是静静地站在卫无殇的身后。

“点火!”卫无殇拔下那丛植物,回头沉声命道。

身后立即有人照做,摸着火镰子点着一支松油火把,这是他们仅剩的一支火把。

火光照亮地上,惊喜慢慢地从卫无殇那双晶亮的眸子里溢出来:天,满地都是这骆驼刺啊。

他们真的有救了!

“快,大家赶紧吃下去!”他起身让开一条道,转身欣喜地命身后的人。

众人纷纷拔剑挖出一蓬一蓬的骆驼刺,把上面的刺剥掉,贪婪地吸着那甜蜜的汁水,也不在乎有没有被刺给扎着嘴。

“这里一定离皇水不远了。”卫无殇待大家过够了瘾,才笃定地说道。

“是,将军的话从来都没有错,这里一定离皇水不远了。”众人欣喜万分,精气神十足。

卫无殇抿唇笑笑,刚吃下去几蓬骆驼刺,他那干裂的唇柔润了不少。

“原来这沙漠也不是那么可怕!”忽然有人来了这么一句。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卫无殇感慨地点头。

经了这一出,人和马都有了力气,于是重新整队出发。

黎明将近时,他们终于走出这片沙漠,看到了久违的绿洲。

卫无殇下令众人下马休息、整顿,足足歇了一日,天黑透了,才朝凉州地界行进。

一路上依然束马衔枚、悄无声息地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凉州三十里地的近郊。

夜半三更、黑云遮月,万籁俱寂,连草丛里的夏虫也停止了鸣叫。

牛口衔村忽然响起惊天的锣鼓声,刺耳的鸣金声在寂静的夜空显得格外尖锐,几乎震穿每个人的耳膜。

古青一骨碌从地上的木板子上爬起来,就去椅炕上的古老爹,“爹,快起来,北凉人来了。”

为了逃跑方便,这些日子,她都是睡在古老爹的炕头下,任凭古老爹说破嘴,她也不回自己的屋,为的就是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让她碰上了。

这算倒霉还是幸运呢?

父女两个都是和衣而眠,丝毫不耽搁,直接掀起炕前的木板子,古青扶着古老爹就下了地道。

经过多日奋战,地道已经挖得有模有样,里头开了几个通风口,支了一张木板床,设了一张小木桌和几个小木杌子,备了一些水和吃食,总之,在里头呆个三五日是不成问题的。

看着古老爹舒服地躺好,古青给他往上拉了拉破羊毛毯子,把壁龛里的油灯吹灭,就要往外走。

古老爹忙喊住她,“外头还不知乱成啥样了,你出去找死吗?”

“爹,我得去看看,大成哥他们怎样了。”古青在暗夜里安慰着古老爹,“我会小心的,这黑灯瞎火的,北凉人也不会这么快找着我们。”

言罢,她就踩着台阶出去了。

果然,外头一片人仰马翻的嘶鸣声,似乎双方已经交上了手。

古青抿抿唇,顺手捞着采药锄,走出院子,来到隔壁王大成家,大成媳妇已经把孩子都安顿到地道里了,这时候正摸了一把镢头扛着站在门口呢。

见古青从家里影影绰绰地出来,大成媳妇压低嗓子问,“你怎么也出来了,不跟大叔一起进地道?”

“大家伙儿都在村口呢,我哪里待得住?”古青紧了紧手中的锄头,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说的是,一个大酗子哪能藏着掖着的?”大成媳妇赞许地看了古青一眼。

古青汗颜:她一个大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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