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风向
这个阳光明亮的早晨,相府里却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乌云。
御医检查过后,面色凝重的对姜域道:“启禀丞相,微臣发现祯公主抹身的水桶里,果然有至寒药散。别说是个刚产后的妇人,就算是个正常人,这么重的分量下去,也会导致严重的后果。微臣恐怕公主会坐下病根,再无法有孕。”
“……”姜域怎么也没想到,他的院子里也能出这样的事。
“好哇,姜域,你就是这么照顾我妹妹,这么保护我妹妹的吗?”胤气的不轻:“我告诉你,我妹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填命。”
“查。”姜域懒得理会胤。对他而言,一个不冷静的皇子无异于一个疯子。
越是遇到事情的时候,就越该保持冷静。
“皇子,求求你救救公主吧,千万别让她折损在夫人手里。”
一个婢子忽然跪了下去,就在这个时候,房里忽然安静下来。
“你说什么?”胤顿时就黑了脸。
那婢子正是这几日一直陪着祯的人。
“奴婢影子,是后面从辰国指过来伺候公主的。”影子径直仰起头,一双眼睛狠狠瞪着姜域:“昨日公主要生产,夫人对相爷说,不是开春才瓜熟蒂落,怎么提前了。那意思是怀疑公主的孩子兴许不是相爷的。”
“你胡吣什么?”陆垚紧忙上来,想要阻止她继续胡诌:“夫人是担心公主早产,对孩子不好。哪里有这种意思?”
“那为何夫人的奴才又在公主生产的时候闯进来,说这个孩子是他的?”影子气鼓鼓的问。“那时候,公主危在旦夕,一个奴才竟然酩酊大醉,跑来这院子里说这样的话。相爷居然还眼睁睁的看着,放了他走。殊不知这话传出去,岂非要毁了公主的名节。”
“姜域,你怎么解释?”胤顿时也恼了。
“那奴才醉了,胡言乱语罢了。”陆垚皱眉道:“相爷怎么会怀疑公主的孩子。还有这个新来的婢子,根本就不知道府里的事情。”
“你闭嘴。”胤对着陆垚冷喝一声,转头看向那婢子:“你来说。”
”不仅如此,夫人前几日还带回一个孩子,在众目睽睽下差点就撞伤祯公主的胎。公主为了避开她,还弄伤了脚踝。这几日一直在床上歇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惊吓,才会提早生产。”影子气鼓鼓的说:“夫人根本就是一早存了害公主的心思。否则她带回来的孩子,怎么可能那么多人都不撞,偏偏朝着公主去了!”
“姜域。”胤咬牙切齿道:“你敢再包庇甘沛霖,我就连你一起收拾。”
话音落,胤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厢房。
“唉,殿下,夫人不在院子里,你可别乱闯,当心惊着别的女眷……”陆垚赶紧追了上去。
这边胤皇子刚往甘沛霖的院子去,就迎上了冒冒失失的陈锐。
陆垚见他在这里,怕坏事,连忙递眼色让他离开。
可是陈锐偏偏越发加快脚步,看见胤皇子的时候,他眉心里透着一股怨怼。“殿下不请自来,着实给相府添了不少麻烦啊。”
“你说什么?”胤当时就恼了:“我记得你,你是甘沛霖身边的一条狗。”
“在家是相府的管家,从甘府就跟在大小姐身边伺候。”陈锐冷着脸,语气相当不好:“殿下的人将丞相府包围起来,未免太引人注意。这时候,宫里的羽林卫也到了。相爷有空在这里和奴才耍威风,倒不如想想怎么应对。”
“宫里的羽林卫也到了?”陆垚顿时觉得不好:“我这就去禀告主子。”
“叫你主子赶紧出来,别躲在院子里当缩头乌龟。她那样谋算我皇妹,这件事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胤怒气冲冲的冲着陈锐要人。
“万幸。”陈锐倒吸了一口凉气:“夫人这时候不在府里。兴许还能替相府想想办法。”
胤听他这么说,才不得已相信甘沛霖不在府中。“羽林卫又如何,本皇子这就去会会他们。”
陈锐本来就心情欠佳,见他这么冒进,也懒得说。
只是一言不发的跟着胤皇子往外走,他倒是很想看看他有什么本事从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安然离去。
“甘沛霖,咱们又见面了。”
金殿之上,太后正襟危坐,精致的妆容搭配得宜的饰物,让她看上去充满皇家威严。
甘沛霖微微屈膝,朝她行礼:“妾身见过太后,给皇上请安。”
文心兰怀里抱着年幼的皇子,微微垂下眉目。看着孩子的一瞬间,她的脸上显出了慈爱之情。“其实哀家可以让皇上在房里好好歇着,不必抱过来的。但哀家想让皇上尽早熟悉这金殿,尽早熟悉这朝堂上的人言。”
“太后娘娘用心良苦,臣等钦佩。”领头的大臣少不得阿谀奉承之语。
其余人自然也是跟着行礼,口尊:太后千岁千千岁。
文心兰微微扬起下颌,道:“可是徐老护国公刚走,他的子孙就成了叛国的奸佞。大战在即,居然丢下自己的将士,孤身一人逃遁回皇城。导致朝廷的军队全军覆没,车马粮草被洗劫一空。徐柏森,你哪里还有半点徐家的英雄气概。你的祖父若九泉之下有灵,必然要被你气的七孔生烟,从棺材里爬出来给你几耳光。”
“启禀太后。”徐柏森头上的伤势不轻,走路的时候人都在打飘。“微臣是得了懿旨,才匆匆回皇城述职。预备向太后您禀明战事。可是微臣刚进了皇城,就又得了您的口谕,不必入宫。臣预备今日返回战场,谁料昨夜遇袭受伤,才有所耽搁。还请太后明鉴。”
“哀家何曾传召你入宫?”文心兰满头雾水,凝眸看向一旁的摄政亲王。
徽庆王连忙摇头:“臣也不曾听闻太后有过这样的懿旨。”
烨庆王随即表态:“臣也不曾。”
“西陲边战,已经全数交给大司马接管。敖珟也同时用兵力压制诸国,加以配合。”文心兰眼眸微凉:“你前往季阳,虽然是个不大不小的战役,也连胜两场战役,可哀家犯不着为了这两场胜仗,随意传召你回宫,不顾前方将士安危。”
“回太后的话,您的懿旨臣仍然随身携带。”徐柏森连忙从腰间摸出了太后的懿旨。
内侍监上前,接过懿旨,双手呈于太后面前。
文心兰将怀里的皇帝交给一旁的乳母,随即接过懿旨皱眉展开。
这用料和笔墨确实和宫里的一模一样,细看,就连字迹也是宫里管用的整洁写法,印章也确实没有什么异常……
“启禀太后,微臣的确是因为接到这封懿旨,才会立即赶回皇城。绝不敢有半点隐瞒。”徐柏森端正的跪在朝堂之上。
文心兰也纳闷了,这懿旨的确找不到半点瑕疵。可是实际上,她的确没有下过这样的懿旨。
“拿去给两位摄政亲王过目。”
说这话的时候,她特别谨慎的看过甘沛霖的表情。
甘沛霖就那么静静的站在人前,不卑不亢,一如往常的沉静内敛。
“启禀太后,臣想问问徐少将军。”徽庆王上前一步:“是谁送这封懿旨给你的?”
徐柏森连忙道:“自然是宫中的宦官。”
“是太后身边的内侍监吗?”徽庆王继续问。
“并不是。”徐柏森微微挑眉,道:“微臣从未见过那人。但料想,宫里侍奉的宦官没有一万也有一千,微臣总不至于每个都见过。”
“这就是问题了。”徽庆王敛眸,语气不逊:“太后办事从来缜密,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随意指派脸生的内侍监前往。纵然这懿旨没瞧出不妥,可没见过的人怎么能轻信。臣以为,徐少将军没有马上休书一封,八百里呈于皇宫确认此事,便是疏忽。寻常人兴许没有什么不妥,可一个领兵作战的将军疏忽,全军覆没就是下场。更何况,徐少将军可是立下过军令状的!”
烨庆王随即点头:“这倒是。即便没有这封懿旨,立下了军令状没有完成,等同于死罪。”
“太后明鉴,臣只是受奸人蒙蔽,才会丢下将士急急返回皇城。臣恳求太后再给臣一次机会,将功补过,夺回季阳的控制权。替枉死的将士们报仇,替朝廷平乱。”
“这……怕是不妥吧。”徽庆王上前一步,走到太后面前,拱手道:“一个小小的玩忽职守,就令那么多人丧命。大错已经铸成。何来的机会?”
“臣复议。”烨庆王也不知怎的,竟然和徽庆王同声同气。“若人人犯错,都向太后讨要机会,岂非朝纲大乱?何况,就算徐少将军能亡羊补牢,夺回季阳的控制权,朝廷又不知道要折损多少兵将。臣以为,不如请更有胜算的将军出征,平息此事。”
甘沛霖这么听着两位摄政王一唱一和,总感觉朝廷的风向似乎变了。
“太后,请留下臣这条命,臣宁愿为卒,再赴季阳为朝廷效力,还请您恩准。”徐柏额头贴在冰凉的地砖上,就这么输了这场战役,就这么连累了兵营中的兄弟们枉死,太不值得了。他不能甘心。“太后,求您再给臣一次机会。”
太后刚要说什么,却是勤王冷笑了一声,她皱眉问:“勤王,你有什么话说吗?”
“季阳的事情,已经这样了。再怎么追究,也只能再靠武力扳回一局。”苏崎哲上前一步,恭敬道:“可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彻查什么人盗取懿旨,致使大军惨败吗?能拿到太后懿旨的人,想必藏匿宫中。这样的祸心不除,若下回再故技重施,将手伸向西陲,那可就不止是输一场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