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陈阳陨落
生死一瞬，我刚想到明月，识海中突然闪过一丝光亮。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不忘初心，方得善终。
我知道明月是什么了，明月就是我的初心。
譬如就拿现在的困局来说，我的初心就是为了抵挡煞将的这一剑么？我的初心就是为了以剑气阻止黑气侵体么？
不是，我的初心是把他杀死。
然而，当我失了先机，因为怕死，因为怯懦，我的初心不在了。煞将以巨剑劈向我的时候，我想的只是躲闪和抗衡，压根就没有想过再以剑来灭杀他。
纵然剑意汪洋磅礴，剑气凌厉无匹，如果没有了明月，又怎么能照亮整片海洋？
我停止了继续释放剑气，任由煞将带着死意的黑气侵入我的体内。很快我持剑的手臂就被染黑，继而黑气好像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如潮水般的涌入我的身体中。
在黑气侵入的过程中，煞将没有做多余的动作。如果他只是用剑把我杀死的，得到只是一具残破的尸体。而如果他用黑气附带的死亡怨念把我杀掉，连我的神魂都是他的。
我放弃了释放剑气，并不代表我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我把所有的元炁全部用来观想明月，哪怕身体因为黑气的侵入冰凉刺骨，五感六识也混乱不堪，我依然在努力观想我心中的明月，我要找回我的初心。
终于，我身体的主意识承受不住了，开始动摇。我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怖，这个念头一产生，万般心魔同时来引诱我走向死亡。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生命本身毫无意义，唯有死亡才能让你了解人性的真谛。”
“皮囊不过是活着的累赘，有些人要死后才能重生。”
……
渐渐的，我的身体好像坠入了冰窖，呼吸停止，心脏也不再跳动。整个人好像变成了一具尸体，脑海中麻木而空洞。最终，我全身被黑气染成墨色。
然而就在我的主意识也即将昏迷的那一刻，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副波澜壮阔的画面。
漆黑的海面上，一轮明月冉冉升起。继而波光闪动，瞬间照亮了整片海洋。
从明月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元炁开始大举反扑，最终我凭借磅礴汪洋的水意，把黑气又重新逼回煞将的巨剑之中。
煞将是很强，可是战斗力也仅仅相当于元炁一品。而我之所以被他一招占尽先机，输就输在黑气中附带的死亡怨念上面。
此地是古战场，死意凛然，令生者绝望，很容易因为恐惧丢掉初心。没了初心，剑气就挡不住附带着死亡怨念的黑气。
而当我成功观想出明月，找回了初心，他的死亡怨念就再也无法影响到我。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战力比拼。
“死意凛然难伤我，明月何尝不照人！”我大吼一声，剑气再次喷薄而出。
剑气原先是纯白色的，但是现在纯白中带着璀璨的亮光。
煞将抽回巨剑，另一只手忍不住遮挡住了眼睛。他胯下的骷髅战马也好像承受不住剑气的闪光，马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惊惧的嘶鸣。
趁此机会，我手中的斋蘸法师剑开始强攻。剑式大开大合，犹如海浪滔天一波接着一波。
剑意汪洋如海，剑光璀璨如明月。
这才是真正的海上生明月，我终于领悟了完整的六壬阴阳剑第一招。
等到我停手的时候，煞将和他的骷髅战马煞体破碎，化为黑雾消散。而煞灵也没有逃掉，冭灭在海上生明月的剑意之中。
杀掉煞将之后，我开始检查身体元炁的消耗。然后我惊喜的发现，我的元炁消耗极少，这和六壬阴阳指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地良心。
那么华丽的剑光，那么霸道的剑意，居然只消耗了一点点元炁，甚至可以忽略不计。这让我忍不住感叹，六壬阴阳剑，真不应该是人间应有的剑法啊。
根据灵异科的统计，黄河古地一共有十二名煞将。被我杀掉一个之后，还有十一个。
我以剑入道凝聚元炁，吞噬过血气精华，学了六壬阴阳剑的剑式，在战力上要比陈阳、燕七强一些。即便如此，一个煞将也差点让我命丧此地，要是他们遇上了煞将只怕会更加艰难吧？
虽然有谢凌在压阵，毕竟她也只是一个人，肯定无法处处照顾周全。
还有就是，也不知道她找到了点将台没有，要是没找到的话，煞气精神体也是件很麻烦的事。
想到这里，我决定立刻去和大部队回合。
走了没多远，我听见前方传来打杀声。我赶紧跑了过去，只见前方，曹磊正在指挥血尸高手和灵异科科员和一群煞兵苦战，他们人人带伤，而地上也已经有了好几具尸体。
这群煞兵目测有三十多个，手持长矛和盾牌。血尸高手的防御虽然也很强，可是架不住长枪发起的突刺，几乎两下突刺就被戳倒一个。
而那些灵异科的科员，大多数是道士，一边扔出各种符箓，一边手持斋蘸法师剑近战搏杀。
遗憾的是此地被早已被死意腐化，即使最霸道的天师五雷符扔出去都没有多大威力。而他们手中的斋蘸法师剑毕竟是法剑，根本砍不破煞兵的盾牌。唯有几个出马仙请了仙家神力后，还能打出伤害性的招式。
战局呈现一边倒，看到这幅场景，我没有半点犹豫，立刻加入战团。剑光闪烁，剑意汪洋，很快就把这三十多个煞兵全部杀死冭灭。
“你们怎么遭遇这么多煞兵？其他人在哪里？”我问曹磊。
曹磊说他们原本是一起抱团前进的，谁知道突然涌现出大批煞兵，还有五名煞将。陈阳和燕七以剑气往左边引开了其中的三名煞将，林氏父子又把剩下的两名煞将往右边引走了。
“我师父呢？”我又问道。
“谢姑娘不知所终。”曹磊冷冷的说道，提到谢凌他的语气立刻变了。
谢凌说过由她来压阵的，既然说要压阵就不会眼睁睁看着队友战死。可是眼前死了这么多人，就说明谢凌失职。要是她一直和大家在一起还好解释，然而她从开始就失去了踪迹。
所以，曹磊有怨气我很能理解。我没有着急对他解释什么，我最关心的是谢凌人在哪里。
无论是煞兵还是煞将，在谢凌面前都不够看，她绝不可能被围攻缠斗的脱不开身，除非出现了大变故。难道这黄河古地还潜伏着其他的阴煞邪凶不成？
我有心去查探谢凌的行踪，又不能坐视陈阳师徒不管。他们正在和三名煞将苦战，随时都有团灭的危险。至于林氏父子，铜甲尸的体魄，裹尸布又能隔绝煞将的死亡怨念，二对二应该能战个旗鼓相当。
想到这里，我立刻朝左边跑过去。
黄河古地的迷雾很讨厌，对视线声音神念都有阻隔能力，除非我很接近战场边缘要不然根本感知不到任何动静。
就在我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迷雾中乱转的时候，突然听见燕七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
“师父！”这两个字蕴含着无尽的悲痛。
我赶紧顺着声音赶了过去，敲看见陈阳被一名无头煞将以巨剑穿进胸口。陈阳一剑灭魂，斩掉煞将的脑袋，而他本人也被煞将刺破心脏，断绝了生机。
惨烈，无比惨烈的同归打法。
而他们这里的战局，更是惨烈到了极点。
一共三名煞将，之前他们已经杀掉一名，陈阳拼死一个后，现在还剩下最后一名。而陈阳师徒十三人，战斗到现在只剩下两人，燕七和江枫。
他们两个正在和最后的那名煞将拼命，江枫已经半个身子被染成了墨色，而燕七持剑的右手也全部变黑。明知陈阳将死，他们连聆听遗言的时间都没有。
我饱含热泪，身体向前飞起，在空中施展海上生明月，一剑斩向最后的那名煞将。剑落，煞将的身体一分为二，轰然破碎成粉尘。
燕七看都没有看我一眼，煞将一死她立刻跑过去扶起陈阳。
“师父……”她悲痛的无以复加，泣不成声。
“师父……”江枫同样泪流满面。
“对不起，陈前辈，我来晚了。”我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去，热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陈阳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谢凌的恩人。即便没有这份恩情，他本人高尚的人格魅力也值得我洒泪送别。想到和他相处的一幕幕场景，我悲从心来。
然而我人尚未走近，就被燕七一把推开。她愤怒的盯着我，大吼：“你走开！”
“你还有脸来？你那个压阵的师父呢？”江枫站起来对我大吼。
“燕七，江枫，不要怪知秋，也不要怪谢凌。我能感知到谢凌剑气威压的存在，只是后来被硬生生打断了。我想，她一定遇到了强大的敌人。要怪只怪灵异科判断错误，此地绝非只有煞兵煞将那么简单……”
说道最后几个字，陈阳的声音已经渐渐不可闻。最终他无力的垂下了手臂，死在最心爱的徒弟燕七怀中，一代剑道大宗师就此陨落。
人死之后，神魂不会即刻离开，会在尸体中停留三天。入土为安之后，神魂才会被地府阴差接走，或者走城隍庙进入阴间。
陈阳即便是横死，因为一生行善，斩杀过不知多少邪祟，死后神魂入了地府，即使做不成鬼帝也必当掌一方司殿。
然而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陈阳的神魂并没有安分的留在尸体中等待入土为安魂归地府。而是从身体中飘了出来，化成一个淡淡的虚影。
“师父，你要做什么？”燕七惊问。
“燕七，你为剑而生，将来注定会在剑道封圣。师父没有办法再为你保驾护航，只愿神魂化入昆仑雪，助你修行！”
陈阳说完，神魂虚影化为一道流光迅速的没入燕七的昆仑雪之中。
昆仑雪随之发出一声欢快的鸣叫，不知是剑开启了灵识，还是陈阳化作了剑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