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无喜之走神儿

“傻丫头，发啥呆呢？”琴娘推门进来，一股寒气从门缝钻了进来，琴娘赶紧把门闩紧，摸黑到桌边，点上了油灯。“你这是作死呢，大冷天儿也不床上焐着，也不说点个灯。”琴娘跺跺脚，又上下把自己拍了拍，似乎把寒气拍掉了一些，这才走到火盆边，伸出双手烤了烤，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递给芸娘，“快吃，看我给你捂得，还热乎着呢！”

芸娘的脸被火烤得红扑扑的，稍微抬身给她让了个位置，接过那包糖炒栗子，果真还是热乎乎的，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饭呢，还真是饿了！

琴娘稍微烤了烤，身上没有那么僵了之后就起身去忙活了。这么冷的天儿，得烧上滚水灌两个汤婆子焐进被窝才能睡得着呢！平日里，这个时辰，芸娘早就弄好了摸进自个儿被窝里躺着了，今个儿这丫头也不知道是犯啥魔怔了。

自从琴娘上次裁之后，她俩就搬到一个屋里住着了，现在人少了，空地儿多，随便哪里都能多搁一张床，这样也好多个照应。

这么一会儿工夫，芸娘已把一包栗子吃了大半，一小堆栗子壳整齐地堆在火盆边的炭灰里，炭灰的余热把壳焐出一股子香味。

“你小心点吃，这东西吃多了不容易消化，这么晚了，当心噎了食。”琴娘又顺手给芸娘倒了一碗水。芸娘也不应声儿，端过水去，喝了一半，把那碗搁在火盆沿子上，这才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

琴娘挨着她坐下来，手里拿着根竹棍儿下意识地拨拨炭火，芸娘往里挪了挪，两个人挤得更紧了些，听琴娘讲今个儿逛庙会的见闻。过年，年年都是这么过，庙会也都差不多，听着听着，芸娘就走了神儿……

话说净云这边一回到自个儿院子就钻进里屋一通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也没见着要找的东西，净云又确定地想了想，明明是有的，他继续倒腾。

“哎呀，少爷，你这是在干啥？”福伯端了一盅鸡汤来，外屋没见到人，朝屋里一瞧，这架势把他吓了一跳。柜子已经被少爷捣了个底朝天，袍子长衫铺了一床，床边的两口箱子也被掀开了，翻得七零八落。少爷素来好整齐，这样的情景别说现在大了，就是小时候都少见。这是发生了啥事儿了？

“哦，福伯，没啥，我找点东西。”净云自己环顾这一屋子的凌乱也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懊恼，扔下手里拿的一块帕子转身出了里屋。“您别管了，呆会儿让小全他们收拾。”

福伯也没再多问，他是府里的老人了，凡事能装个糊涂，落个清闲也就成了。再说老爷今年都发话了，说如今少爷大了，自己家里，他想干啥都由着他，寻常事也不用通报，少爷自己作主。老爷都这样，自己一个下人，还能怎样？再说了，这柳府偌大家业，统共就这么一个少爷，迟早这家都得是他的，他爱怎么折腾，自己哪里管得着？

“那条汗巾不是给二小姐了吗？”小安正在归置箱子里的东西，小全收拾柜子，净云自己叠着床上的袍子，这些事情他自己在寺里也是惯常会做的，倒不觉得难。

原来柳夫人送来的一堆衣服里，还有一块汗巾，象是这块袍子外布的余料做成的，巧妙地是，那块汗巾的一角也绣了几从和这袍子上一模一样的兰花，只是小些，很是精美。

当日里柳夫人看儿子穿了新衣，看着很是欢喜，特意叫到近前仔细打量一番。小全近身，指着衣服上的兰花，“太太可有闻着香味儿？”这原本是凑趣儿讨柳夫人欢心的话，却引得二小姐如兰对着那绣花儿揣摩了半天，连声赞叹。小全看二小姐是真心喜欢，就随口说少爷那儿还有一块一模一样的汗巾呢！净云往常最怕累赘，什么汗巾，腰带这些小物能不带向来是不带的，所以他也不在意这些东西。就这么着，这汗巾就许给了二小姐了。

净云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儿，心里暗暗责怪自己糊涂。他历来懒得用汗巾，手帕这类东西，用处不大还得多费些事。这次也是因为今儿个看芸娘那么喜欢袍子上的绣花，回来的路上突然想到还有这么一件东西，立马象抽风似地跑回来，啥也没想，一门儿心思只顾赶快找到拿给芸娘。她肯定会欢喜得脸绯红，也不说话，只会看着自己笑。

芸娘的笑真好看哪！净云的脑海里就这样闪现出她笑的模样，嘴角向上弯，不出声，脸红红的，眼睛里有亮亮的光。净云这样想着，自己的嘴角也忍不住向上弯。然后，他回过神来，看看小全和小安，还好，他俩这会儿正忙着，没空理会自己。他低下头，假装认真地整理着自己的床头，手里做着做着，又走神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