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被欺

听着成梁的叙述,这时如枫才知道,昨天这书信来自京中蓟辽总督、兵部尚书顾养谦,随着在官场的不断发展,需要打点和通融的事项也逐渐增多,明廷又与宋朝的高薪养廉不一样,自太祖朱元璋制订可怜的官员俸禄以来,糊口都成问题的那点工资自然无法支撑官员间的“交流”。做为应对,李成梁逐渐把全辽的商民之利都揽入自己名下,以此结交权门和朝廷的官员。之前李成梁在辽东的时候所立的战功大多都是在塞外,很容易缘饰真实情况。如果敌寇进入内地,就以坚城清野作为依托,拥兵观望形势然后出击;甚至可以掩饰败绩变为功劳,杀良民冒充敌军的首级,再以此邀功请赏来维持这条利益链条。阁部的官员都被他所蒙蔽,督抚、监司稍微有与他忤逆的意思,就被他排挤出去,以至于都不能检举他的不法行径,可怜的边民就这样用生命成了这些高官间谈天说地的祭品。

自万历十九年起,先后有巡按陈登云、许守恩得到了他杀降冒功的罪证,想要上奏,却被巡抚李松、顾养谦等人阻止,原本以为可以压下去,却没想到御史朱应毂、给事中任应征、佥事李琯相继上书予以抨击,随着内阁首辅申时行及阁臣许国、王锡爵相继去职之后,李成梁已失去了依托,此时的顾养谦也无能为力,只能看在多年好友的分上加急传信给成梁,让他早做准备。

堂中众人此时已是慌了,

“咱们这位天子扮猪吃虎,想当年张首辅在的时候也隐忍不发,恨不得一口一个亚父,他为大明可是殚精竭虑啊,后来又怎么样,刨坟,鞭尸,而今看来,皇帝不简单啊。这是要秋后算帐啊。”成实说道。

“二弟,慎言。”成梁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啊。”成武问道。

“如今看来,这罪可轻可重,可死可生啊。”成梁无奈道。

“难道我们只能坐以待毙吗。”如柏道。

“或许看在我李家多年来为大明镇守边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还能留条活路吧。”成武道。

“要不我们反了吧。”成实又是语出惊人。

“放肆!”

“辽东地远人少,四面女真、蒙古强敌环伺,离京师又很近,几十年来卫所败坏,早就不能自给,若是再没有了朝廷的供给,还没反就得饿死!”成梁怒道。

成实被呛了两次再不敢言语了。

成梁说的没毛病,此时的大明依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局势万万没有败坏到明末那般,如果此时与大明为敌,那真的是自寻死路了。

“反也不成,不反也不成,我李家的功绩再多,也比不得张首辅,大哥,我们到底该如何是好。”成武道。

“慌什么,我们现在与张大人当年有所同又有所不同,张大人当年触犯了守旧一派的利益,紫禁城内多少王公贵族都想要他的命,最重要的是,他蔑视了皇权,因此无论他再大的功绩,给朝廷增加了多少的税收,他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而我李家,虽在辽东多有事端,不过这些年我们交好文官,每年拿成箱的银子去孝敬京里那些老爷们,他们又何必要逼人太甚,而且,我们从来没有做过蔑视皇权的事,皇帝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只不过在做事的同时,给自己开了一些小灶,我们夺的其实是百姓的利,因此我们虽不得民心,却得了帝心,所以,我们应该无性命之忧。”成梁说道。

“今天是要告诉诸位,多事之秋,以后一定要老老实实规规矩矩,成实,把督抚的小妾还给人家,如柏,赶紧给监司家的公子赔礼,现在谁都不准再树立敌人。”

如枫在下面想道,看来还是这成梁老道,一语就说中了要害,皇帝是不会关心几个贱民的死活的,只要帝位不受损害,一切就都算不上事。

众人称是,俗话说一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李家看来就是旺老大,成梁和如松都人中翘楚,不过到了老二之后,就差着层次了,就比如这老二李如柏,兵事学的一般,但这仗势欺人的二世祖的风气倒是没少学,先是在锦衣千户任上饮酒误事被免,又充宣府参将闹事辞官,让成梁很是头疼,其他子弟也或多或少沾染了不良习气。这下应该能老实多了,毕竟脑子都容易搬家。

成梁沉默片刻,似又是决定了什么事,说道:

“如枫。”

“侄儿在。”如枫很是诧异成梁叫自己。

“你自幼便跟在我府长大,虽未满二十,但也不用拘泥于细节,福建多数地方也都以十六岁行冠礼,我观你身材魁梧,比之许多二十多岁的人更显成熟,如今正逢多事之秋,你今年十八,行冠亦无不可,择日便为你举行冠礼,早日去外开府吧。”

本来如枫只以为自己来打个酱油,没想到突然让自己行冠礼,这消息来的还真是太过突然。一时间想起前世的那些信没有反应过来。

“你不愿意?”见如枫没有反应,成梁问道。

“没有,侄儿一切听从大伯安排。”如枫赶紧拜道。

“那好,你对以后有什么想法?”成梁问道。

“侄儿…侄儿想从军。”如枫想了想还是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成梁沉吟片刻,说道:“这样吧,过几日你随我去兵营检视,到时候我再决定你可否从军。”

“侄儿谢大伯成全。”

“哎,先别谢,成与不成还未可知。”

“侄儿定当尽全力。”众人下去后成梁感觉深深的无力感,李家众子弟中只有长子如松很是争气,剩下徒有武勇却不识大局,只看眼前利益,成梁混了大半辈子权利场,在皇权面前还是如此渺小,现在的成梁无能为力,只能任皇帝处置。

(明朝皇帝并没像明史及清代为统治需要污蔑所说的那般昏庸,本身明史也是清朝编写的,因制度不同所以明帝不上朝朝廷依然可以运转,皇帝只负责大方向即可,出了问题只要皇帝旨意一下,一切权臣,比如中后期着名的刘谨、魏忠贤之流,都会弹指间灰飞烟灭,而清朝是集权的巅峰,皇帝一歇菜,国家就停摆)

而出了中堂的李如枫,却是另外一副光景了,阳光倾洒在他的脸上,一阵暖意洒在心头,想起成梁对自己的话,虽不多,却也对自己有十足的期许,一名封疆大吏的老者对自己抱有期许像极了在现代单位领导说自己不少的好话,比之别者,总会让自己有使不完的干劲。何况前途已可期,自己在思疯亭所想的一切,终于要开始迈出实质性的第一步了。

如枫行冠,平日里与如枫玩的最好的如梅和如楠第一时间过来给如枫道喜。

“你小子可以啊,值此之际,父亲还如此念想你。”如梅拍着如枫的肩膀说道。

“是啊枫哥,你太幸福了吧,竟然足足提前了两年就可以行冠,而且还可以从军,我都羡慕死你了,为什么父亲不让我也先冠礼呢,这样我也可以一起去军营了。”如楠道。

如枫看着如楠的小身板,说道“你这体格啊,还是再等等吧。”

如梅比如枫和如楠大了好多,平时颇有成梁和如枫之风,很喜兵事,又不恃强凌弱,因此对如枫和如楠很是照顾。(明史对李家诸子的评价也是如松第一、如梅次之。)

如楠今年十七岁,是成梁众子中唯一比如枫要小的,因为是妾室所生,娘又不受宠,平时也不太受重视,倒是因与如枫年龄无太大差别,又都是边缘化的人,很喜欢和如枫在一起玩耍,如楠这小子生的很是娇嫩,女子都艳羡的皮肤,个子不高,倒是十分精神,不过他却不喜欢别人夸他粉嫩,李家的子弟嘛,还是流着军人的血的,他对这军营也是迷之向往。

如梅军中有事便先告辞,而如枫与如楠有说有笑的别往回边走边聊,如枫知道这如楠是个天真的孩子气,对他也很是宠惯,聊来聊去,还准备把之前打的兔子送他一只。

行至小院,如枫却突然看见云清在偷偷的哭,顾不得如楠,如枫赶紧上前询问。

看到如枫突然出现,云清马上把包裹放在身后,然后强颜欢笑道:“没什么,就是今天风大吹红了眼。”

“别骗我了,得多大的风能把眼睛吹成这样啊。你把包裹放身后干嘛,拿来我看看。”如枫道。

“少爷,还是别看了,我们回去吧。”云清不肯说,让如枫更是着急。

“不行,我今儿还非要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从云清手中拿到包裹打开,本该崭新的布匹却是沾了许多尘土,几处更是有了脚印。

“谁弄的。”如枫问道。

“算了吧,少爷,也不是故意的。”云清小声道。

“说!”如枫的声音很是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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