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事端
原本，顾嫣想说，“你能不能不去”，但是当她看见慕云烨那双眼眸的时候，话就改了。
“半年之后。自从母妃过世后，我荒废到现在，还要再多练习骑射，多做功课。”
“好。”顾嫣本来有很多想说的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到嘴边，就只剩下这一个字了。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了？嗯？”
“不是还没走吗，道别的话，就等道别的那一天，再去说吧。”顾嫣说。
可是她的心里面，却像是凝了一根刺一样，一时间，突然觉得很难受很难受。
她到底该怎么面对慕云烨呢。
顾嫣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喜欢慕云烨的，而且是很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很轻松，很开心。
她也了解慕云烨，深知他绝对不是像外表看到的那么不羁。
然而，恰恰是因为她知道他心里有一方天地，她看到了他眼底里的抱负，才觉得是那般地为难。
慕云烨将深沉伪装起来了，用他幼稚天真单纯的一面，来面对她。
可是她，又何尝不也是这么对慕云烨的。
她的心里，还藏着那样的家世，那样的血海深仇。
边疆啊，曾经，她的爹爹和祖父都在那里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可惜那般为朝廷效力，还是没有落得一个好下场。
“顾嫣，你是不是在担心我，怎么不说话了，嗯？”慕云烨问。
“哦，没什么。不担心你。一点都不。”顾嫣说，“这种事情嘛，之前皇上不是也提起过的，说自然会有将领辅佐你，就是开战了，我朝兵力在那儿，一个小小的西凉还是可以应对的。你就坐收功绩就好了。所以我不担心。”
慕云天总不至于去坑他吧。更何况，慕云烨自己也不是傻子，没那么容易被算计。
“现如今，边疆挺安稳的，西凉偶尔来犯，但是绝对不敢大肆。不过顾嫣，你知道吗，皇兄一直想把西凉国给拿下来。皇兄是个很有野心，也有能力的帝王。想以前，边疆是很混乱的，多亏了徐家，三代人的汗马功劳，浴血奋战，才换来了边疆的安宁。”
“徐家你知道吗，就是徐贵太妃徐瑾宜的母家，昔日金陵城“徐、梅、谈”三大家族之一。为大周朝立下了赫赫战功。只是可惜，最后徐瑾峰却意图谋反，徐家被满门抄斩，不然如今还是满族殊荣……”
顾嫣：“……”
“停停停，你跟我扯这么远的，我也听不懂这些的啊。我就一个天天只知道混吃等死的小米虫。”顾嫣说。
然而她的心，和被万千刀子割了一样。
从小到大，执秀最讨厌一件事情，那就是有人说顾嫣和她是女支女。每到这个时候，一向好脾气的执秀都会忍不住骂人，问候人家祖宗十八代。
而顾嫣，最听不得的，就是有人说顾家是逆贼。她的爹爹忠心耿耿，怎么会呢。
“好了好了，不讲了。皇兄和徐家的私交倒是很好，他一直不相信徐家会干出那样的事情来，想证明徐家是清白的。但是这样的事情，谁说得清呢。要知道当年的徐家有用兵权，但是没有调动的权力，要调兵还是得看父皇。”
“兵符有两块，一块是徐家掌管的用兵符，图案是虎。另外一块，是父皇的调兵符，图案是龙。可是居然在徐家搜出了私造的龙符……得了，不讲了，陈年旧事。你也不敢兴趣。但是这个事情上，我相信还是清者自清的。”
两个人接着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慕云烨跟顾嫣八卦了一番宋子平。
原来这宋子平，是金陵城一等一的风流才子，有家室，有才华，有容貌，所以非常具有迷惑性。
什么杏春阁，烟雨楼，十里秦淮，哪里都留下过他的踪迹。比起那些烟柳巷的事儿，慕云烨压根比不上宋子平的四分之一。
本来慕云烨跟宋子平的关系不错，毕竟从小就相识，小时候宋子平还给他当过伴读，一起识文断字过。
可是耐不住人家脑子好。宋子平的脑子是真的好，要是生在平常人家，需要去参加科考的话，估计就是新科状元郎的那种水平了。
而慕云烨小时候算是那种勤奋好学型，资质不差，可也没有到天才的份上，又比宋子平小上三岁。
一个伴读，整这么牛皮，慕云烨的母妃梅宸妃自然就不开心了，梅宸妃不开心，先皇就更不开心了。伴读的事情就不了了之，宋子平回宋府去自个读自个的了。
不过两个人的友情还是在的，时不时叙叙。
后来，梅宸妃过世，慕云烨前往江南，以为这辈子不会再回金陵城的时候，还和宋子平叙旧道别了一番。
那时候的宋子平已经开始访问烟花柳巷，他爹年轻时就是个风留的主儿，老来依旧如此，自然不会去管儿子这沓子私事，自己玩还来不及呢。
而那时候的慕云烨，处处觉得很是束缚，非常羡慕宋子平这种不羁潇洒。
等到后来慕云烨，还是回到金陵来了，宋子平时常带他出去浪。
喝花酒那些事情，虽然皇兄慕云天年轻的时候也经常干，但真的不是慕云天教他的，顶多是受到了点影响。
实际上还是宋子平教他的，占首功。
宋子平是真的在玩，慕云烨自然还是表面罢了，浅尝辄止而已，也没有说真的留恋上哪个名女支歌女之类的，不过和有的艺伎建立了好的友情，比如说田雅茉。
他跟宋子平的过节，也正是因为田雅茉。
宋子平和田雅茉谈过一段，当时还挺轰轰烈烈。要知道雅茉姑娘有时候是一面难求，唯独宋子平是她的座上宾客。
田雅茉还差点就嫁给宋子平了，可惜没有过宋家那一关。
不论怎么样，一个有名望的大户，不可能娶一个烟柳巷的女子，当儿媳妇吧。就算是名动京城，就算是华容月貌，就算卖艺不卖身，但也不可能当正妻。妾也不行，顶多就是个侍妾，比通房丫鬟高级一点。
当时宋子平尚未娶妻，就把田雅茉纳进门做了侍妾，金陵城里还会有哪个女孩子愿意给她做妻子，这事情自然是被所有人反对的，更何况田雅茉的心气也高，怎么可能屈当侍妾。
宋家人开始逼婚，催宋子平娶他不想娶的人，宋子平始终放不下田雅茉，便又多次去杏春阁找她。
可是令宋子平想不到的是，宋家的主母见他这个样子沉沦，很是生气，派人去了趟杏春阁，大闹了一场，对田雅茉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
这田雅茉也是个心气高的主，第一自然是受不了这些，她性子烈，既然这样，还不如彻底断他个干干净净好了。
第三，她面对宋子平的不死心，有了自己的对策。慕云烨就是她的“对策”。
其实，两个人只是逢场做戏罢了，慕云烨一直都当田雅茉是知己，是朋友。但是却把宋子平给激了个不清，当即，两个人就在杏春阁里闹翻了。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宋子平以为是慕云烨成了他头上的那抹绿，慕云烨却觉得宋子平就是个渣男，玩弄了田雅茉的感情。
“直到现在，宋子平都还没有娶妻呢。呵，不知道保持着单身的身份，是要去撩哪些人家的姑娘。”慕云烨叹了一口气，满是愤愤。
“说起来吧，宋子平才华是真的有点才华，不然也不会让雅茉姑娘对他那么高看。可惜，德不配位，为人实在是不咋的。顾嫣，你离他远点是好，别被他像是个谦谦君子的外表给迷住了。有其父必有其子，只是他没有他父亲那么荒唐外露罢了。”
顾嫣说：“你真的想太多了，我怎么会和他有什么交集。”
“也对啊。一定是因为我想到自己将要离开那么久的时间，所以有点害怕。看谁都像情敌。”慕云烨一本正经。
顾嫣被他笑道了。
“好了好了，你不要乱想了。一定不会的。”
——
待慕云烨走后，顾嫣真的是望着窗外，发了好久好久的呆。
最后，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去找执秀。
“执秀，我们来做女红吧，怎么样啊。”顾嫣说。
执秀被她吓到了。
顾嫣素来是不喜欢摆弄这些东西的，水平也不怎么。她不是什么笨人，只是不喜欢去钻研这些罢了。
怎么今天这么主动提起了。
而且，不光主动提，顾嫣的脸上，还满是洋溢着笑容，充满了少女般的憧憬的笑容。
“小姐，改天吧好不好，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侍弄那些。”执秀低下头发呆，她满脸都写着一个“丧”字。
自从上次跟宋仁钦的事情发生以后，她一直就是这幅样子。
“而且不光是今天心情不好，我觉得我以后心情再也不会好了。哦，可能都没有以后了。”执秀苦笑，眉宇间像是有化不开的愁。
于是，顾嫣便不再找执秀了。她能理解执秀现在的心情，很能。可是世界上，毕竟还是没有感同身受这种东西的，每个人的苦，也都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