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或者
不，如果自己的身分被散布出去，结果肯定更可怕。
艾尔斯突然想起离家前一晚父亲说的话。
当有不计一切也要达成目的的时候就可以使用那股力量。
虽然是自己引来的危险，但现在正是不计一切也要保护家人的时候。
艾尔斯大声念出咒语，脚下突然炸开足以弥漫整个空间的浓雾，让菲芙无法看到对手，慢慢连观战者也消失在视野中，可谓另类的伸手不见五指。
确定不会被任何人看见后，艾尔斯慢慢脱下红色大衣丢在一旁，露出底下的白色短布衣与粉色肌肤，他慢慢闭上眼睛，回想自己真正的模样。
随着印象越来越清晰，红色长发下彷佛有东西蠢蠢欲动，肩颊骨有如活物般想要冲破皮肤似的猛然鼓起。
下一秒，利爪从背上被烧破的洞中向外刺，接着快速展开成一双巨大的蝙蝠翅膀，同时异物自头颅窜出，化为两支卷曲的绵羊犄角，让整个人像是另外一种生物，连原本被烧黑的发尾都恢复成飘逸柔顺的暗红色长发。
艾尔斯再次张开眼睛时，瞳孔不再是深邃的黑，而是血腥的红。
来自无底深渊的红。
浓雾仍垄罩着擂台，内部的寂静让观战者摸不着头绪，只好各自猜测起双方会用什么样的神秘战法获胜，甚至还开了赌盘。
“嗯……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布雷德挪了挪头盔。
“你闭嘴啦！”容千景焦躁地看着充满浓雾的擂台。
“该不会两个女孩子在里面互殴吧？”
容千景没有理会布雷德的猜测，眼神不断在擂台与自己的父亲之间游移。
“开什么玩笑……才第二天……”她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低语。
“你说什么？”布雷德的脸刻意凑上来。
“不甘你的事啦！”
突然间擂台上传来女孩们的尖叫，猛烈打斗声此起彼落，不像是施法者间的战斗，而是与怪物的搏击，让众人都傻了眼，纷纷猜想是谁召唤了庞然大物加入战局。
“啊啊－－！”
“走开！”
菲芙的嘶吼在浓雾中响起，彷佛在剧烈交战中。
“啊……不要叫……”
擂台上突然传出尖锐的女子娇喘，既不是菲芙也不是艾尔斯的声音，更验证了某些人的猜测－－浓雾中绝对有某个东西存在。
“喂……教师会不阻止吗？”有些觉得不妙的观战者纷纷提出意见。
“可是如果这只是一种手段，就变成教师会干涉决斗……”当然也有反面看法。
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三十秒后便再也没有动静，可是浓雾并没有因此消失。
约莫过了一分钟，擂台上的浓雾慢慢散去，观战者们又能重新看清楚挑战者与被挑战者－－不断喘气的艾尔斯仍穿着他那件赤色大衣，菲芙则动也不动地躺在碎石子地上。
“虽然不知道怎么办到的！但看起来获胜者是－－可爱的卓恩先生！”
寂静的竞技场再次喧闹，群众欢呼随着主持人宣告响起。
艾尔斯仍盯着对手，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冷汗从脸颊上低落，像个刚犯下大错的孩子。
“菲芙！”穿着白色长袍的俊俏黑发男子从人群中冲出，一把抱起半精灵少女，他呢喃了几句咒语，绿色灵光顿时环绕在菲芙胸口。
“咳！咳咳咳！”在剧烈的咳嗽后，菲芙大力吸了口气，迷茫的眼神四处张望，最后回到抱着她的黑发男子脸上。
“影……谢谢……”
看着菲芙醒来，艾尔斯倒吸了一口气，无声无息传送到他身旁的主持人更让他吓得跳起来。
“真是场漂亮的逆转胜，可爱的卓恩先生，请问是怎么办到的呢？”主持人仍维持他一贯的灰谐语气。
“我……”
“不是他……”在艾尔斯说完前，菲芙先开了口。
“不可能吧？难道这个擂台上还有其他人？”主持人不解的问。
“对……咳咳……是一个恶魔……”
“恶魔？”听到这个词，主持人面色瞬间凝重起来，艾尔斯则浑身发抖。
“没错……她突然冲进来……掐着我……”
“先别说话。”现在听受害者怎么遇害没有意义，主持人转而向那名穿着牧师白袍的黑发男子说话：“我记得你是蒙瑞拉小姐的护卫吧，快点把她抱下去治疗，详细状况会再派人询问。”
语毕，主持人转向艾尔斯，开口便问道：“卓恩先生，你在里面有看到什么吗？”
“没……有……”
“……原来如此，那么你也快点离开，如果这里出现恶魔，很有可能会有其他同伙，详细情形之后再说。”
说完后，主持人再次面对群众，“今天的自由挑战赛就此告一段落啦，感谢各位莅临，接下来导师们要开始准备明天开始为期一周的升级考试，如果没事情不要在学院里逗留，否则会遇不可思议的事情喔。”
人潮逐渐散去，过度紧张而呆立的艾尔斯根本听不进任何话语，他离开前还不断看着菲芙，半精灵少女嘴唇一开一合，像是在吟唱咒文。
“艾尔斯！”容千景的声音从擂台阶梯下传来，他无意识看向妹妹，眼泪几乎夺框而出。
在菲芙与他的护卫消失在人群前，艾尔斯清楚看见半精灵少女与自己四目相对，同时耳旁响起了一句话。
“你……究竟……是什么……？”
Chapter11恶魔
“妈妈，我是什么呢？”幼小的艾尔斯坐在卡蜜拉怀里，落漠地看着周围银白无涯的魔法空间。
“你是我跟你爸爸的宝贝啊。”卡蜜拉的巨大黑色肉翅包覆着两人，她温柔地抚摸着艾尔斯的红色长直发，以及头上那一对卷曲的绵羊角，发梢末端挂在小小的黑色翅膀上。
“我不是问这个啦……”艾尔斯微微摆动翅膀，卡蜜拉知道她的孩子正在人生分歧点上，遇到所有混血儿都会有的烦恼，所以不发一语，只是静静听着艾尔斯发问。
“我是说……如果妈妈是恶魔……爸爸是人类……那我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可以很抽象，也可以很实际，卡蜜拉活了将近两百年也不见得知道，更别说年仅九岁的艾尔斯。
“我也不知道呢……你像阿露……却是坎比恩……”
“阿露跟坎比恩是什么啊？”艾尔斯露出天真无邪的疑惑表情，抬头看着卡蜜拉。
“那是我们对混血恶魔的称呼，男孩子就是坎比恩，女孩子就是阿露。”
“那我就是坎比恩啰？”
“是啊……可是……妈妈的孩子应该都是阿露才对？至少妈妈的姐妹们都是这样。”
“妈妈有兄弟姐妹？”
“不……并不是亲姐妹，只是一起在无底深渊的朋友，亲姐妹什么的……妈妈也不知道有没有呢……”
“这样啊……”
“是啊……所有姐妹都只生的出女孩……就只有我生出男孩子，真是奇怪呢……”
“所以除了我以外也有其他的恶魔混血儿啰？”艾尔斯突然感到有些兴奋。
“有是有……大部分是意外，有的时候是另有目的……这些恶魔确实可能像妈妈一样有孩子……只是……”卡蜜拉话语停顿，彷佛在思考。
“继续说下去嘛！”
“好好－－”看到艾尔斯天真的模样，或许卡蜜拉的担心是多余，只不过她接下来要讲的事情太过於沉重，恐怕会超过一个孝子的理解范围，所以多少还是有些疑惑。
“听我说……艾尔斯……人们讨厌恶魔，也讨厌恶魔混血儿……这个世界容不下他们，虽然不是没有可以回去的家，但那里是比这个世界更糟糕的地方……所以留在这个世界的恶魔跟混血儿也不少……”
“我们也是吗……”
“当然不是！因为爸爸在这，贝儿跟容千景也在这，所以我们才在这里生活。”卡蜜拉给孩子一个拥抱。
“姆……”
“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恶魔混血儿不能被其他人知道身分……就算是其他混血儿也一样，或许他们也会留下孩子，孩子跟孩子的孩子也会这么做……”
卡蜜拉说完后，整个魔法空间再次陷入宁静，她知道，这代表艾尔斯正用那小小的脑袋不断思索，与其多说些什么不如等孩子自己得到答案。
“嗯……这样恶魔好可怜喔……”
艾尔斯的回答令人意外，却又纯真善良，不禁让卡蜜拉打从心里开心。
“噗……呼呼呼呼……哈哈哈……”她笑的原因，一部份是因为这个答案实在愚昧不已，另一部份则是开心自己的孩子与众不同。
“妈妈你笑什么嘛！笑什么嘛！”
“没有，妈妈实在太开心了……”卡蜜拉擦掉眼角上的泪珠，一把将艾尔斯抱在怀里，“很高兴有你这样的孩子。”
“姆－－翅膀被压到了啦！”小小的艾尔斯在母亲怀里挣扎，模样甚是可爱。
“好好好，对不起喔。”卡蜜拉松开双臂，重新开始整理艾尔斯那被自己压乱的长直发。
“妈妈为什么要笑呢……”
“因为恶魔啊……不懂得合作，勾心斗角，为了目的，再坏的事情都做，是灵魂里充满邪恶的种族……只要心里有点良心的人都讨厌恶魔，所以就算对我们做了过份的事情也不会愧疚……而无底深渊的恶魔都只在乎自己，所以也不会同情被抓住的伙伴……恶魔的孩子从小就在这种环境里长大，不喜欢其他人，也不相信任何人……所以恶魔好可怜这种话，真的是一次也没听过呢……”
一边说着，卡蜜拉眼神迷蒙，思绪回到她在无底深渊的那些日子，不过那一切都过去了，现在这里有她的梦想，有她的家庭跟幸福，就算有一万次选择的机会，卡蜜拉仍会选择留在这个世界。
“妈妈呢？妈妈也是吗？”
“妈妈以前也是喔……只不过妈妈啊……曾经失忆过一次，那天之后心灵彷佛就被洗净了一样。”*2
“失忆是什么啊？”
“呵呵……就是忘记所有的事情，自己是谁，过去做过哪些好事，做过哪些坏事，住在哪里全都忘记，没有任何想法，就跟一张白纸一样，所有事情都不懂，也因为这样，我才能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姆……为什么没有生下来就很棒的恶魔呢……”
“你真的想知道吗？”
“当然啦！说给我听嘛！说嘛说嘛！”艾尔斯转过身，用一副撒娇哀求表情拉扯着卡蜜拉的翅膀。
“好啦－－”孩子的求知欲总是无穷无尽，但他们能接受这么残酷的事实吗？她相信艾尔斯能够理解，不，如果无法理解，就永远不能了解什么是恶魔。
“当这个世界的人死掉的时候啊，灵魂的欲望会进入无底深渊，成为孕育新恶魔的力量，这是世界的真理，没有人可以改变，所以在无底深渊出生的恶魔没有任何良知，当然也不会有一出生就很棒的恶魔。”
“那妈妈的妈妈呢？妈妈的妈妈的妈妈呢？”艾尔斯彷佛在听一段神奇的故事，双眼闪烁着好奇光芒，他想要了解更多关於恶魔的事情。
“都是喔，妈妈的妈妈跟妈妈的妈妈的妈妈生下来的时候都一样，嗯……或许只有妈妈的妈妈的妈妈的……最早的那位妈妈不一样。”
“咦？”
“最早的那几位大妈妈啊，她们不是由任何人生下来的喔，就像神一样喔。”
“哦－－Ｃ厉害喔！”
“对啊，大妈妈在转眼间就能创造新的生命，还可以吸收其他人的力量，拥有降伏任何人的能力呢。”
“好棒喔！我也可以吗？”
“当然啊，你是妈妈的孩子啊，我们都继承了这种力量喔，就像你今天做到的一样。”
“姆……可是爸爸说不能再这样做了……”
“嗯……因为你夺走了小动物的生命啊……这样是不行的喔……如果这么做，你就跟那些邪恶的恶魔一样了不是吗？”回想起艾尔斯拉着乾瘪兔子尸体回到屋内的那一瞬间，脸上雀跃的表情就像是找到了一个新玩具，而卡蜜拉马上从兔子尸体上察觉出真相。
这一天，艾尔斯使用负面能量夺取生命的能力觉醒了，幸好当下没有其他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本来就是混血恶魔啊！”
“不是的……艾尔斯……”
“妈妈……怎么了？”艾尔斯察觉出母亲语气中带着犹豫。
“或许对现在的你来说还很难理解，但你是爸爸的孩子，是爷爷的宝贝，你是人类……必须以人类的身分生活……”
“可是！可是啊！妈妈也是恶魔不是吗？”
“是啊……我同时也是人类喔。”
“姆－－不懂呢……”
“没关系，因为你还小嘛……以后一定……”
“告诉我嘛！告诉我嘛！妈妈明明就知道！告诉我嘛！”艾尔斯马上又开始展现他的撒娇功力。
“好啦好啦……妈妈不是说过自己失忆了一段时间吗？”
幼小的艾尔斯猛点头。
“当我想起自己原来是恶魔的时候，也跟你一样，觉得恶魔就应该用恶魔的方式生活，这样对任何人都好，可是你爸爸后来对我说……”
“说什么说什么！”艾尔斯忍不住插嘴，两支小脚来回摆动。
“你爸爸说……我不在乎你是谁，后来他解释，一个人是什么不在於他本来是什么，而是他活的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