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重回米阳镇
沈家乐原本打算在后院将就一晚,到得天亮便告辞离去,只是徐其文百般不愿,只剩下以暴力强迫,无奈之下,他只能跟着徐其文一同悄声回到家中。
木兰已与老母亲睡到了一起,那张靠墙的木床便空了出来。
二人挤在一张床上。
听着近在耳畔的呼噜声,沈家乐的心跳有些猛烈。自父母死后的十六七年,每天晚上,他皆是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或冷或热,独自承受,而今日,七尺余高的壮汉正躺在他身畔,让他觉得,自己或许有所依靠。
他悄悄挪动身体,让自己更靠近那个壮汉,而嘴角渐渐翘起,露出笑脸。
他便如此睡去了。
等沈家乐醒来,已是辰时三刻。
徐其文一手端着一大碗白粥走入屋内,将两只瓷碗放在桌上,而后向床榻瞥过一眼。他见沈家乐已然睁开双眼,笑着与他打招呼道:“家乐,醒了就快些来吃早饭吧。”
“嗯。”沈家乐抿嘴点头,从床上坐起,发现枕边放着一套干净衣裳。
徐其文朝床边努了努嘴,“你的衣裳都这么破了,该换了。那套衣服是我以前穿的,于你而言有些偏大,我让木兰改小过了,你试试合不合身。”
沈家乐只是望着衣裳,并不伸手去拿。他很是开心,却同样的,很是失落。
因为这很暖,暖得有些不真实。
倘若爹娘健在,我是否也能如今日这般,自睁眼起便可感受无限温暖?
分明美美睡过一觉,沈家乐却觉得浑身乏力,甚至没有力气去抬起手臂。他只是低声嗫嚅道:“不用了吧...”
徐其文笑道:“哟,还害羞呢?”他大步走去床边,拿起那件衣服打开,在沈家乐身前比了一比,点头道:“嗯,大小正合适。好了,快起来吃早饭吧,吃完我送你出镇。”
沈家乐听话地套上那一套衣服,下床吃饭。
粥是肉末粥,至于用的是什么肉,显而易见。
沈家乐只是埋头喝粥,喝完之后便走出屋子。
屋外院中竟停着一匹骏马。
徐其文牵着缰绳,笑着与他招手,“你要去的地方离云垂镇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若是徒步行去,需要好些日子,这匹马就送你吧,算我的一点小小心意,家乐你可不许拒绝啊!”
沈家乐愣过片刻,旋即露出笑容,用力点头。
徐其文送他到牌楼一丈之外,而后便不再向前,只是伸手指向南方,“你只需向南奔去,大约日落前夕便可到达米阳镇了!”
“多谢徐大哥!”沈家乐坐于马背之上,向徐其文抱拳行礼。
徐其文面带微笑,同样抱拳还礼。
沈家乐牵住缰绳,正要策马奔行,忽得想起一事,问道:“徐大哥,今年年号几何?”
“年号?”徐其文愣过片刻,答道,“永嘉七年。”
仍是永嘉年?这么说,离范阳死去的日子还没过去多少,至少,新皇帝没有册立。沈家乐谢过徐其文,抱拳拜别,随后脚夹马腹,狂奔而去。
披晨光而行,戴赤霞而止。到得黄昏时分,果真进到米阳镇。
沈家乐坐于马背,遥望建筑稀落、算不得繁华却温馨的小镇,心底感慨不已。一年之前,他便是由此加入行伍,而后跟着大军去到国都三凡。
他深深吸了口气,轻策缰绳,胯下马儿扬着四蹄,步伐轻盈,往米阳镇行去。
却忽有清脆响声自胸口传来,叮当作响。
沈家乐心下生疑,赶忙勒马止步,随后伸手入怀,却摸到一个被缝在旧衣里头的猩包。
他抓咨包,稍稍用力,便将其扯了下来。
沈家乐将荷包捏在手中,掌心感受到荷包之内的硬物,一股不安的感觉瞬间蔓延开。
他赶忙扯开荷包,果不其然,荷包之内是些许碎银。
沈家乐望着四五枚碎银,心中实在不是滋味。徐大哥一家生活已如此艰辛,却为何还要偷偷塞给我钱财?这么多的银两,他得赚好久吧!
他便要调转马头,打算回去云垂镇,将这银两交还给徐其文,徐其文的音容笑貌却忽然浮现在脑海,是那样醇厚,那样纯良。
倘若回去交还这些银子,我固然能够心安,可徐大哥会怎么想,是否会大发雷霆,骂我不将他当作朋友?
沈家乐苦笑了一声。原以为给与比接受困难得多,今日才算真正明白,天底下最难的正是接受啊!彼此为对方着想、为对方付出,且不计回报,如此才算真朋友!
沈家乐便将银两放入口袋,骑马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