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镜花水月

过不多时，躺在山鬼身畔的孩童眼皮微微蠕动，而后呼吸渐长渐粗。

山鬼闻见响动转头望来，那孩童的脑袋已开始轻微摇摆，似要转醒。他便轻声道：“醒了？”

孩童闻之，骤然惊醒坐起，眼眸之中现出一双倒立的棱形瞳孔，战战兢兢地望着山鬼。

山鬼无奈地笑了笑，轻拍侧腰，说道：“别怕，我又不会吃了你。那只兽笼被我收起来了，在我找到炼化之法以前，你就跟着我吧。”

孩童依旧望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只不过眼神由惊恐变成了疑惑。

山鬼只好掏出那只月白色小瓶，在他眼前晃了一晃，又道：“兽笼在我这里，我会好好保管的。在我找到炼化之法以前，你就跟着我吧。”

孩童这才展露笑颜，高举双臂欢呼道：“好耶！”

山鬼想起巨大青蛙初见自己之时，明明比自己大了数倍有余，却抱着脑袋畏首畏尾不敢动弹，而现下不过是个七岁孩童，却竟如此无拘无束、欢呼雀跃。他微笑着问道：“你好像，很高兴？”

孩童用力点头。

山鬼又道：“可你初次见我，分明怕得要命。”

孩童挠了挠头，有些羞赧道：“情况不同嘛...虽然那会已经看清你的神魂，但毕竟是敌对状态...”

山鬼骤然警觉，左手缓缓伸向腰间，欲抽取刻满咒文的匕首：“看清...我的神魂？”

孩童便也变得紧张，正襟危坐，点头如小鸡啄米。

山鬼问道：“怎么看的？”

孩童颤颤巍巍道：“用眼睛。”

“眼睛？”

孩童赶紧点头：“我原本住在一座寺庙之中，每日听僧人诵经念佛，闻香火熏心，耳濡目染，所以成妖之后，拥有‘精’一半的能力。”

山鬼已然握住那柄匕首，“精？”

孩童自然看在眼里，赶忙将自己所知一一道来：“天地万物，万千生灵，千变万化，生生不息。人类可通过修炼获得一些个特殊能力，其余生灵亦是如此。那些个身躯庞大的天生异类，修炼至一定程度之后即为兽。兽灵智尚未开化，又因肉体强横、力大无比，故向来横行霸道。

其余生灵，普普通通，因某些原因开化之后，吸纳天地灵气而升华者，被称为妖。

至于魅，世间并不常见，有文人归纳总结之后，将其统称为‘镜花水月’。

还剩下两种，精与怪，他们俱是自某物之中孕育而出，不同点是，精多半小巧而善良，亲人，怪则庞大而冰冷无情，杀伐果断。”

山鬼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至于真假，他不会不信，但也不会全信就是了。

自称“能够看清神魂”的孩童怯怯问道：“你是不是不完全相信？”

山鬼一愣，旋即苦笑，点头承认道：“能够看清一个人的神魂，可真是了不起。”

孩童也是个神经大条的，听见山鬼夸他，便立时忘记了害怕，挠着头不好意思道：“一般般啦，若不是你修为低微，我也看不太真切的，毕竟我品秩不高，而且仅有精一半的能力。”

山鬼见他如此，仅剩的戒备心便也放下了。他虽然遇人不多，但也愿意相信，一个会因为自己手里拿着兽笼而抱头颤抖的巨蛙，一个会因为得了夸赞而得意忘形的孩童，应当不会是什么阴险狡诈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