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有人说我疯了
"翻过五道梁,见不到爹和娘。这帮人真是厉害,这样一千多公里的一路走下去,咋个坚持的下去啊?"开车的司机,除了看到那白花花的屁股时会兴奋的喊我们一起偷看,一路上都懒得说话,看到朝圣的人,他不禁心中叫喊起来。
信仰的力量,真是伟大,它可以让绵羊变成狮子般坚韧,也可以让狮子变成绵羊般温顺。
一路的颠簸,一路的兴奋,一路的感慨万千。快到驻地的时候,司机兴奋地唱起了"雪山、草原,美丽的喇嘛庙。"而我破旧的手机终于有了丝信号,开始震动起来,接通电话,便听到父亲低沉而让人心碎的声音。
"仁杰,你奶奶没了?家里打你电话没信号,想着你出差那么远,怕耽误你的工作,没有告诉你,现在已经火化后埋了。"
我的头轰的一下炸开了,冲着父亲喊道:"你为什么不等我回去啊?"听到父亲回到天气热,也怕耽误我的工作,我的心一阵绞痛,一口鲜血伴着儿时的记忆喷涌而出,在嘴里居然有了一丝甜甜的味道。
爷爷奶奶一家八口人挤在生产队西北角的三间土屋里,若是用山前的老黏土做成的土屋,不仅冬暖夏凉,而且结实耐用,墙壁光滑,无虫蛀蚁蚀。爷爷家仓促间安居,由于家贫临时用河边的黏土建了房屋。这种黏土孔隙大,一到阴雨天必定漏风漏雨,这在阴雨天居多的南方可不是好事。院墙的两侧可最让人害怕的却不是漏风漏雨,漏风了,用张破草席挡着,漏雨了,拿个破瓦罐接着。每到雨夜,雨水从屋顶落在瓦罐里,滴滴答答,成了父亲兄妹儿时的催眠曲。最可怕的是那个年月闹狼害,老家二十里以西和以东便都是大山,中间是一片平原,那个年月狼经常出没到庄子。据说狼爱从后面搭着人的肩膀,让你以为是朋友从身后和你打招呼,你一转身,便迅疾地咬住你的喉管。爷爷家搬到村北后,大人忙于田间地头,五岁的老二独自在家居然遭了狼。待到被人发现是,在村东头百里长渠岸坡里躺着,头脸不见损伤,肠子却洒了一地,内脏也被狼掏走了,血糊糊一片。
当夜,奶奶哭的死去活来,村人听得心里凄凉,第二天,奶奶便瞎了左眼。奶奶时常给我讲述鬼故事,她信奉因果论。总是给我讲述那些善良人的故事,和那些离奇的鬼故事。她时常咒骂我的父亲不该去帮村人杀年猪,作了恶。奶奶一生节俭,总是在别人家割完麦子或水稻后,去往地里拾起遗漏的稻穗。她用这些粮食会换一些肉,炖给我和妹妹吃。
锅里的肉总是煮很久才能熟,我和妹妹在一旁急的抓心,因为一年里除了过年的时候,难得吃上肉。锅里的萝卜倒是已经熟烂,红皮逐渐剥离了白心,在浸满猪油的肉汤里愈加鲜亮。看着我们可怜的样子,奶奶望着炉子里旺盛的火苗,眉头一展,恍然大悟地说道:"吃肉了,没请你们爷爷回来吃饭,爷爷生气了,和我们开玩笑,让我们也吃不到肉。"我和妹妹相视一笑,心想奶奶依旧是她的这套迷信理论。奶奶说完后,顾不得搭理我们,口中念念有词,细听之下才听清楚,"他爷爷回来吃饭了,莫怪我们忘记喊你了。"说完之后,奶奶的眼角渗出一滴泪水,眼角刀刻般的皱纹在泪水的浸泡下居然有些舒展。
爷爷走的早,奶奶独自拉扯大父亲兄妹几人,着实的不易。而我的奶奶居然没有享到多少福,便突然地离去。
想起奶奶在夏日的河边,不顾烈日的侵袭,为了喊我到岸上,直到嗓子发不出声,我也不愿上岸,急的她直跺脚。我记起小学时,把同学额头打的起了包,我的父亲在家拿起杀猪刀,霍霍地磨着,刀锋闪着寒光,和对方来告状的家长声称要活剐了我,我躲进棉花地里久久不敢出来,天渐渐地黑了,内心一片恐惧,蟾蜍和田鼠在我的身边转悠,我吓得浑身颤抖,开始后悔不该打架。奶奶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寻到我后接回家,居然煮了我爱吃的猪心肺。她从来都是原谅我的过错。